这样做,实则是为了自己,希望自己能够戒掉鸦片烟。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不感到对少明有恨意了。然而这种想法也不过像流星在夜空里划过一样,只是一瞬。下一刻,他的心里又重新被对少明的不满紧紧攫住。他便如此带恨地不知不觉睡著了。许是实在是倦极了──他已经连著数日没有好好地睡一觉,而且几乎是水米未尽──他这一觉直睡到次日傍晚。若不是被家中嘈杂的响声惊醒,恐怕会继续睡到明日。
门外不断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会从楼上跑下去,一会又跑上来。他觉得奇怪,从床上下来,光脚踩著地毯,拽著绳子,凑到窗边朝外张望,只见院子里停了三四辆小轿车。黑漆大门紧闭著,门口站了三四个陌生的男人。那门房却躲在屋子里,时不时将头探出窗口朝外打量一眼,又立刻缩回去。
门外依然是人声脚步声响作一片,秦俊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也不知为何,他忽然全身有了力量,敏捷地跑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屏息静听,然而听了半天,也仍然是不得其解。
“咚!咚!咚!”他举起拳头,用力地在门上砸了几下,大喊道:“少明!少明!出什麽事了!?”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秦俊不禁气得在门上重重踹一脚,恨恨骂道:“妈的!到底怎麽回事!”
就在他骂骂咧咧地在屋子里来回转圈时,门忽然开了。他猛地停下脚步,扭头看去,却见剑廷推开门,直直站在门外,一脸阴沈地凝望著自己。
剑廷没想到秦俊的样子竟会如此狼狈,一时愣住了。而秦俊因为猛地袭上心头的不安冲到他身边,紧张地瞪著他质问道:“究竟出了什麽事?少明呢?为何家里这样乱!”
剑廷回过神来,顿了一顿,露出为难的神色,半带愧疚地低声道:“少明出事了。”
“什麽!”秦俊心中一惊,急急追问道,“出了什麽事?!”
“少明被绑架了!”
这句话不啻惊天霹雷,秦俊吓得脸色更加惨白,嘴唇哆嗦著,半晌作声不得。
“这,这,不可能!”他不肯相信剑廷的话,惨笑著倒退了一步。
剑廷悲伤地望了他一眼,然後默默走过去,从西装裤子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刀,把将秦俊双手紧紧绑住的绳子割开。
剑廷将绳子扔开,把小刀放回口袋,望著秦俊,面无表情道:“现在你可以走了。随便你去哪里,我都不会拦你。”说毕,转身快步走掉了。
秦俊不料剑廷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呆住了。剑廷的话确实打动了他。连日来的愤怒和委屈涌上心头,他忽然有种一走了之的冲动。然而担心少明安危的想法又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双脚,使他动弹不得。他站在原地,踟蹰犹豫,慌了神。
他忽然想起昨夜里少明来看自己,离开时对自己恋恋地说了句,“我明日再来看你”,他的心立刻就软了。他不再迟疑,拔腿冲出房间,跑过走廊,闯进少明的书房,一对上剑廷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吼道:“我不会走的!除非少明回来!我不会离开这里!”
剑廷正在书桌前来回踱步,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忽然看到秦俊出现在门口,不觉停下脚步,定定看著他,听完他的话,竟然有些感动,不禁脱口而出道:“好!”
“叮铃铃……”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剑廷当即抓起听筒,贴在耳边,皱眉听完对方的话,烦躁不安地将听筒按回电话机上。
秦俊本能觉得这通电话一定和少明的绑架案有关,刚要开口追问,就被剑廷出声截住了。他扭过脸,正面看著秦俊,信誓旦旦道:“阿俊,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回少明!”
秦俊下意识地重重点个头,道:“无论要我做什麽,只要能救回少明,我都肯!”
这次换做剑廷朝秦俊点了个头。
第二十七回赴密约遇危身被擒
少明按对方约定好的时间,来到跑马厅。他在门外下车後,站在街边抬头望一眼锺楼,时间恰恰是四点锺。街上的人力车夫健步如飞,车子是一辆挨著一辆,汽车鸣著汽笛,焦躁不耐地驶过。而有轨电车似乎仍嫌不够热闹,兀自倔强地从远处“嗡嗡”开过来。
他没有立即进去,在路边站了有几分锺光景,眼角瞥到剑廷的车子从街角拐过来,才略定一定神,走了进去。看台上挤满了人,到处是喧哗的人声。人们情绪高昂,脸上泛出兴奋的油光。纵然天气燠热的没有一丝风,也没有能够减少他们一点兴头。少明站在通行道上,四周打量一圈,并没有看到形迹可疑的人。只是有几个懒散地靠在栏杆上,手里拿著巴拿马草帽,在脸前不断扇风的男人引起了他的疑心。
他也不去找座位,而是径直走到栏杆前,靠著栏杆,装出一幅观看赛马的样子,一边在心中暗自琢磨。
忽然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女子,挽住那几个靠在栏杆上的男人中的一个,娇滴滴地笑了几声,接著二人将脸凑近,几乎快要贴在一起了,交谈几句,然後男人吆喝著另外几个人,一同走了。
少明瞥了他们一眼,看到他们头也不回地走掉,知道这不是打电话的那个男人,重又装作注意比赛的样子,扭头向跑道上看去。
这时剑廷也走了进来,身後跟著两个身体健壮的男人。他们站在通行道上左右张望一圈,看到少明一动不动站在栏杆前,便分散开,各自找个座位,一边注意著少明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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