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立刻奔出屋子,顺著楼梯跑下去。
巡捕房的人等高伟一下车子,就立刻发动汽车走了。高伟重重吐出一口气,转身走到门前,敲了两下门。不想很快就听到门里传来一串杂乱急促的脚步声,紧接著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他看到钱君和秦俊站在门後,大感意外。“你们怎麽?”
秦俊接著门上那颗电灯泡所发出的暗淡的光,看到高伟双颊凹陷,脸色苍白憔悴,竟像个得了大病的人。
钱君急忙搀扶住他,三人又上到楼顶,回到亭子间里。高伟一进屋,就喘著粗气坐在床上。歇了足有三四分锺,才缓过起来。他望著钱君和秦俊,微微一笑道:“多谢你们这麽关心我。”
然而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惨白,钱君和秦俊见状,不禁互相看了一眼,看到彼此的眼中都充满了担忧。
高伟笑著安慰他们道:“你们不用替我担心。我知道我快不行了。但是我不後悔。他们没让我死在监狱里,说明他们还是心虚。我想,只要我们国人都能鼓起勇气,同他们抵抗,他们就绝不会还如现在这般猖狂气盛。”说毕,轻声笑了一笑,又接著说道,“你们是无法想象得到他们是怎样对待我的。简直是使劲了一切残忍的折磨手段。但是我不怕。因为他们只能折磨我的ròu_tǐ,但是我的精神确没有受到一点折磨。”他的脸颊上居然泛出兴奋的红光来,双眼也像是火炬一样,在灯光昏暗的屋子里,异常的闪亮。但是很快,他的脸色又变得更加苍白了。他慢慢地在床上躺下,望著屋顶,凄然一笑,叹息道:“唉!只可惜我看不到我们得到胜利的那一天了。”
秦俊走过去,抓住他的手,急道:“你不要说话了。我看你的病需要静养,你好好休息吧。等你病好了,我们再慢慢地谈。”
钱君也走过来,劝道:“对的。阿伟,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可以改日再谈。”
高伟向他们两个人看了一眼,轻叹一声,道:“你们不晓得,我是……”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急促地喘息一阵子,最终吐出一口气,一动也不动了。
秦俊见状,心里一阵惊慌,不觉更加握紧了高伟的手。钱君在他的耳边,带著无限的无奈,叹了口气。
第二十一回惆怅买醉憨态若狂
秦俊同钱君默然守著高伟的尸体,到了次日,便分头去通知朋友。大家凑钱买了一口薄木棺材,又派人去乡下接高伟的双亲来沪。等著二位老人赶到之後,才行下葬。房主嫌晦气,不许棺材停在家中。便由同人去会馆里商量,先存放在会馆。不料众人等了半个月,高伟的父亲才姗姗赶到。原来高伟的母亲听到噩耗,立即晕过去,害起了大病。派去乡下的人和高伟父将她安排好後,才坐火车往上海而来。
老父亲白发苍苍,一走进会馆里停棺材的屋子,因衰老而有些弯曲的膝盖,便不住地打颤。当他被人领著走到儿子的棺材前,再也支持不住,双腿一软,眼见就要摔倒在地。幸亏身旁的人眼尖手快,及时扶住了。老父亲望著那口儿子沈睡的黑色的薄木棺材,老泪纵横,哽咽难言。
大家公派出两个人,帮助高伟父亲,将高伟的棺材送回老家。秦俊送走这一行人,心中无限的惆怅酸辛。这一幕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戏不能不触动人的同情和可惜。秦俊不想回去,便独自进入一家饭馆,点了两盘下酒菜,又要了两斤烈酒。他自斟自饮,喝了有一多半,已然露出醉态。侍应生看到他这种样子,也不敢再卖他酒,便哄他已经没有了。秦俊哪里肯依,张开嘴咕咕哝哝地说了一大串。不想这一阵吵闹,惊动了里面单间的一位客人。
咏霓正陪著几位老板吃饭,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喧嚷声。她只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却想不起是谁,便放下筷子,侧头仔细听了片刻,微微笑一笑,对在座的几个人道:“我听著这闹事的倒似乎是个熟人,我出去看一下,究竟是不是。若是熟人,我们也好帮忙调解调解。”说毕,便朝他们点个头,站起身走到门边,掀开染了一块油污的门帘,伸著头朝外面打量。不想却看到秦俊歪著身子,坐在大堂里的一张桌子前,正指手划脚地同侍应生理论。咏霓大感意外。她装作依然在观察对方的样子,然而心中却立刻暗暗思索了一番。她直起身,转回身向屋里的人笑道:“这可真让我猜对了。这位闹事的朋友正是我的一位熟识。我作为朋友不得不前去调解调解。你们各位继续吃饭吧。今日实在对不住,我先走一步,改日我一定请各位一顿饭赔罪。”她的话说得一丝不漏,大家也不好强拦她,纷纷站起身,客气几句,将她送出来。又有两个人,自告奋勇要帮她的忙。
咏霓走到秦俊桌前,笑吟吟冲侍应生点个头,道:“这位先生是我的朋友,你可以去忙了,我来照顾他。”她等侍应生走开,弯下腰对秦俊道,“阿俊,我是咏霓呀。你怎麽喝得这样醉。我带你去我那里休息一会吧。”
秦俊目光懵然,望著咏霓,半晌没有反应。咏霓便对站在身旁的两个人客气道:“烦劳你们二位老板帮我把他扶上车子吧。”
二人答应一声,便一左一右架著秦俊,将他付出饭馆。咏霓站在街边,叫了一辆车子,然後打开门,等那二人将秦俊扶到车上後,自己跟著坐了进去。关上门之前,冲二人微微一笑,点头道:“多谢。”说毕,“砰”的一声关紧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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