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魅笙从未讲起他的过往。四年前,师父外出收妖时捡回了两个人,确切来说,应是一人一鬼,一个是妖气缠身快要病死的阎清,另一个便是已死过一次的魅笙。
师父为阎清彻底驱除了体内妖邪之气,并留他在九华山住了一段日子,却不肯收他为徒,反倒收了顽劣不驯的魅笙为徒。
阎清怀着恨意离开九华山,之后拜了妖道任天为师,再之后......
“毁我容貌之人便是一个男子,或许我该唤他一声表兄。我昔日最亲最近之人,在我饮酒的杯子里下了药,我醒来之后全身酸软无力。睁眼时发现他正在剥我的皮,我惊恐至极,想喊救命却喊不出声。他手法娴熟,我昏迷了一次又一次竟还未死去,被他生生的剥了皮剔了骨之后我全身血流不止,痛了整整一夜......可他还是不肯放过我,竟放了一把大火将我活活烧死。”
“我死后,怨气暴涨,地府鬼役不敢勾我魂魄,我何其有幸,竟劳烦北阴酆都大帝亲自到人间抓我回去。他抓我回地府后,将我打入了十八层地狱。那里全是戾气浓重的孤魂厉鬼,我是从炼狱血池里爬出来的,之后......我变成地府也不敢抓的十大恶鬼之一,便在这人世间徘徊游荡。遇上师父之前,我尚不知何谓画皮鬼,亦不知我便是画皮鬼。”
“师父给了我一块新皮,画上这绝世容颜,为我取名魅笙,我想着这样活着便也挺好,以魅笙之名重获新生。”
白璃脸上微微动容,“你不曾找他复仇?”
“你说的是表哥?”魅笙讥讽一笑,“我虽有复仇之心,却早已忘记前尘往事,连表哥的容貌甚至姓甚名谁都忘得一干二净,何谈复仇?最可悲的是......我根本不记得我是谁。”
这便注定了他复不了仇。
“.....全然忘了么?”
“这倒不是,”魅笙摇头,“我隐约记得表哥身上有茶花之香。”忽的忆起西门阳身上淡淡的茶花香味,似有几分熟悉,却又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是他。
白璃闻言,抬首望向院中那一棵茶花树,微微凝眸,“原是茶花所变,难怪遍寻不着。”
“什么?”魅笙诧异。
“故人在此,推我过去罢。”白璃指着远处那棵茶花树对魅笙道。
魅笙不解,却仍是推着他到了茶花树下,但见白璃目不转睛地盯着树上一株红茶花瞧,魅笙忍不住取笑道,“这便是你说的故人?可要我为你摘下?”
白璃看着那株红茶花,答非所问地道,“那副美人图上的红茶花似是开得更艳一些。”他抬手,接起一片凋落的茶花花瓣。
“什么美人图?”
“是梅儿发现的一副美人图,画上之人便是那倾国倾城的萧绾绾。”白璃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走吧。”
临去前,白璃还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朵在风中轻轻摇曳的红茶花。
第7章鬼话(7)
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楼,上有倾城倾国之舞袖。
相传两百年前,萧绾绾曾于茶花树下翩翩起舞,其身姿轻盈如飞燕,长袖曼舞间引蝶共舞。因当日只为潘公子一人而舞,故有婉若游龙,翩若惊鸿之势。此舞被后人喻为“惊鸿舞”,因其舞步飞旋,翩翩然而欲飞矣。
当日恰逢潘公子友人林行之拜访潘府,有幸得见萧绾绾绝世舞姿,灵光乍现,命人取笔墨纸砚,当场一挥而就,画下了一副美人图,并为其题词:
昔有佳人萧绾绾,一舞水袖动四方。
风引宝衣疑欲舞,鸾回凤翥堪惊。
起舞兮若轻云之蔽月,回舞兮若流风之回雪。
——落款处:在下林行之有幸得见萧姑娘倾城一舞,叹其惊天之美,于七月初九画下此幅美人图赠予萧姑娘。
当日一副美人图,成就了林行之,也令萧绾绾更加声名远播,不止帝都,甚至连偏远的县城都在传唱“帝都有绾绾”这首歌谣。
昔日种种早已烟消云散,唯留下一幅美人图供后人遐想。此刻,这幅美人图正静静地躺在一张破旧的方桌之上。
月色下,一道瘦削的人影驻足在这幅画前,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画上的红衣人儿,细细呢喃道,“茶花又怎及绾绾之美呢?”
听得身后细微的响动,他并未回头,心中将前因后果一串联,瞬间便明白过来这是个陷阱,不由低声笑了笑,“你们千方百计引我现身,不该出来与我见上一面吗?”
黑暗中有人点上了烛火,屋内顿时明亮了些。那道人影此时方才转过身来,匆匆扫了屋中六人一眼——
那个白衣姑娘尚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另有三个白衣姑娘守在床边,一只身带凶煞戾气的画皮恶鬼,还有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公子。
“阁下身手不凡,当日十二道符箓竟能挥开七道,”白璃开口,语气颇有些赞赏,“仅余五道却也未中要害,也不过才将养几日,阁下竟恢复了七八成,不愧是修炼了千年的茶花精。”
“千年茶花精?”兰儿脱口惊呼,魅笙、梅儿、与菊儿也是一诧,当日只道他是只有些道行的妖怪,未料他已修炼了千年。
他身着红色绸衣,与茶花的鲜艳倒是匹配,但见他拱手作礼,态度谦逊,“在下林行之,多谢公子当日手下留情。公子心思缜密,行之自知逃不过公子法眼。”
林行之?!他便是两百年前那个一夜成名的画师林行之?饶是白璃,心中也有些惊疑不定,更遑论魅笙和梅儿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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