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府里的人帮他去找,母亲还是先去梳妆打扮,稍后与儿子一起去迎喜轿,可好?方净染对小弟用情甚深,想来也不至于伤到小弟,这事就交给象舟兄吧。”
展眉郡主也凑上来帮哥哥敲边鼓,终于劝住了辛宜,先办喜事,再办方净染。象舟在府里走了一圈,见处处都贴了喜字,挂了红绸花幔,摆设了时令鲜花,觉得喜气洋洋地,煞是好看。站在院里角落,望着淮南王一家子迎了新娘的喜轿,然后过火盆、撒花瓣,热热闹闹的,象舟不由得开始想象有朝一日自己成亲时,会是怎样的景象。正想得入神,方净染的声音在他肩后响起:
“看人家娶媳妇,自己动心了?”
象舟吓得不轻,一转身,果然是方净染。随着方净染的目光看去,舒聿站在喜堂外,正和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说话,那男子约莫三四十岁,玉面深目,蓄了髭,一身华贵的蜀锦袍子,金冠束发,从侧影看,堪称风神俊雅、宛如玉树,舒聿原来是长得有几分像他。象舟诧异道:
“主人,小舒在和谁说话?那人像是会武,而且……”
“那是拾玉的正牌舅舅,鄱阳辛家的当家,人称‘一笑三煞’的辛佩祯。”靠在柱上,方净染淡淡道,“若是不想走私奔这条路,我和拾玉,能指望得上的人,就只有辛佩祯了。”
“主人,这‘一笑三煞’,当作如何解?”
和方净染一起坐在淮南王府静心苑的屋脊上,听着前面正厅内的欢宴之声,象舟请教道。乍看之下,那样一个令人惊艳的人物,实在和这四个字搭不上界。方净染揭了一块瓦片,低头看了一眼堂屋内的景象,答道:
“这辛佩祯不是个简单人物。据说他算计人的时候总是面带笑容,杀人时也是笑容可掬,经商手段非同寻常,武功也是当世一绝,我还小的时候就听说辛佩祯那一手定海分波掌当真能劈开鄱阳湖。久而久之,对辛佩祯,就有了‘阎王不见,小鬼不缠,钟馗也要怕三分’的说法。简称一笑三煞。”
“那不就是个笑面虎?”
“是个难缠的笑面虎。”方净染又向下看去,只见辛佩祯坐在主位上,辛宜、舒聿坐在左侧,右侧是舒展眉和舒聿的大哥、两淮节度使舒晴。想来淮南王和舒睿是要留在婚宴上招待宾客。也不知方鸠夫妇是否真的来了,方净染希望他们别来,否则事情只会越搞越复杂。为了让象舟体面地出席婚宴,舒睿借了他一套钴蓝色绣水波纹缎料袍子,两人身高相近,但象舟要瘦一些,穿上还算合身。象舟素日里总是或黑或青的粗布劲装打扮,如今换了这一身,衬得他英俊端秀,方净染打量着这个如自己弟弟一般的青年,琢磨着回家是不是真的得给他说个媳妇了,索性和父母说一说,让象舟姓方,当作养子写入族谱,肯定能找个好对象。
方净染在房顶上替象舟操着心,房顶下面,一屋子人呕心沥血地替舒聿操着心。舒晴和辛宜轮番上阵,劝舒聿死心,乖乖等着娶司马侍郎的千金,毁婚可不是闹着玩的。舒展眉昨夜见了方净染,觉得他雍容温柔,不像娘亲和大哥说的那么坏,一时间举棋不定。辛佩祯只顾研究王府的茶和茶具,听妹妹和舒晴已经说得词穷,他才放下茶海,轻笑着说道:
“你们都说方净染不好,我倒没看出有什么不好来。莫不是因为他是个男人?”
辛宜脸色一变:“大哥!”
在房顶上,方净染正对啃着苹果和糕点垫肚子的象舟说到辛佩祯的出道经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方净染博闻强识,记得非常清楚:
“辛佩祯刚出道时,是没人叫他一笑三煞的。当时,他乍看起来是个武林世家出身的玉面公子,江湖众人都等着他闯出一番声名。辛佩祯也很争气,没过几年,就被人称为大侠。大侠这两个字,可不是谁都当得起的。家父也曾被称为方大侠,当然了,这个称呼是有争议的。总之,辛大侠扶助妇孺、行侠仗义,自己也会赚钱,经常接济贫民。他全身上下都符合一个侠士的标准,唯有一点,让很多人觉得他不够格。”
象舟咽下苹果,追问道:“哪一点?”
“辛佩祯,”袖起双手,方净染微微一笑,像是心情大悦,“有断袖之癖。”
辛大侠有断袖之癖。辛家三个孩子的父亲去世得早,辛佩祯又要养家,又要照顾母亲、嫁妹妹、给小弟娶亲,还要将辛家的武功和铸剑术发扬光大,自己的婚事就一直拖着。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面对为他着急上火的众人,辛佩祯轻飘飘说了一句:
“我愧对列祖列宗。实话说了吧,我喜欢男人。”
辛夫人一听便昏了过去。辛宜和辛霖神色错杂,但也不敢说大哥什么,眼睁睁看着辛佩祯开始光明正大地出入小倌馆,开开心心地眠花宿柳。辛佩祯坚如磐石、一断到底,辛夫人临去世时,将他叫到床前,流着泪说道:
“佩祯啊,娘要是去了,你身边没个知冷暖的人,娘怎能放心得下?”
辛佩祯回答道:“娘,你放心吧,我打算与人合开一个青楼,以后不会寂寞。”
他说到做到,毫不含糊,真的与友人合本,在金陵开了一间名满两淮的“莳花楼”。别人四海为家,辛大侠以四海之内的青楼为家——当然了,只睡男人。方净染和辛佩祯能熟识起来,就是通过莳花楼的男花魁牵线。听到这里,象舟拿着半个桂花糕,惊恐道: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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