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拍的照片,并没有巧妙的构图。但这是他所拥有的唯一一张叶子书的照片,虽然连正脸都看不见。
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要给他拍几张相片?为什么也从来没有向他讨要过相片?万一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万一再也……黎杨深深锁起眉心,摇了摇头。
不,不能万一。绝对不能。
或许,他只能为他煮一碗并不好吃的方便面,但他可以为他弹吉他,跟他说话,哄他睡觉,可以带他去看更多令人目酣神醉的风景,不管他想去哪里,他都会陪着他。
只要他愿意。
黎杨的指尖落在那个背影上,像渴盼他身上的温度一样,慢慢地摩挲着。只可惜,他没有触碰到任何凹凸硬朗的轮廓,也没有感受到哪怕是一丝丝的温暖。
可他就一直这样摸着,一下,又一下,再一下,毫无意识。
黄昏将至,闲杂人群渐渐散去,留下来的大都是咖啡馆中人质的亲友。他们并不议论,也不闲谈,只稀稀拉拉地围在警戒线旁,或站,或坐,像守候在手术室门外的病患家属,提心吊胆,惶惶不安,生怕漫长的等待之后,门口的灯灭去之时,主刀医生推门而出的那一刻,宣告的是死亡,而不是成功。
空气凝滞不动,让人几近窒息,每个人的神经都是脆弱紧绷的,禁不起任何刺激。然而,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女童的尖细哭声,骤然间打破了坟地一样的死寂。孩子紧紧抱着爸爸的脖子,涨红了小脸,伤心欲绝地对着咖啡馆的方向,唤了一声:“妈妈。”
看似稳当牢固、实则摇摇欲坠的大坝被那一声轻轻的呼唤切开一处细微的缺口,在蓄势而发的洪水的冲击之下,噼里啪啦直裂到底,坍陷轰塌。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哭声此起彼伏回荡在血红的落日之下,男人的,女人的,老的,少的。
手机“啪”一声跌落在地,黎杨难以抑制地喘息起来,抬起双手死死揪住两侧的头发,缓缓蜷起双膝,慢慢低下头,将前额用力抵在膝盖上。
短暂的静默之后,他像一只伤痛难忍濒临死亡的兽,被恐惧深深压抑的喉间爆发出一声绝望哀恸的嘶吼。
——崩溃了。
☆、r10.1
叶子书走出图书馆五分钟以后,黎杨关掉电脑站起来,将驼色长风衣套到西装外,手机塞进风衣口袋,绕出办公桌,非常绅士地跟几个路过的女生打过招呼,在她们倾慕的眼神中哼着歌出去了。
冬风起落,穿进铺设林间小路的软木屑,将脚底悄声托起,直叫那步伐格外轻快,如同行在云端。
黎杨很高兴,因为他用一公斤士力架换来了叶子书一顿私房菜。还因为,只要有机会把叶子书拐回家,就有机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多留他一会儿。
比如:“叶子书,跟我去趟超市,开夜路不安全,你得给我看路。”
还比如:“叶子书,你要写论文就在我家写吧,我家有空调,暖和。”
再比如:“叶子书,晚饭没吃饱,再做一顿夜宵吧。”
理由冠冕堂皇,叶子书多半拗不过他,只好无可奈何答应。
不过,尽管嘴上念念叨叨,叶子书其实并不讨厌这样。如果一起去超市,黎杨会给他买一大堆零食,不由分说全塞进他的包里,也不管他到底吃不吃。写论文时,黎杨从来不打扰他,只会在一旁上上网看看书,偶尔端杯水倒碗茶,连走路都是静悄悄的。准备好夜宵,即便只是一碗酸汤速冻饺,黎杨也会心满意足地吃得一滴不剩,对于做饭的人来说,这就已经是最令人满意的回报。
但叶子书快要期末考试了,又要复习又要打工,忙得不可开交,黎杨的小诡计已经很久没得逞过了。
并不会落叶的热带植物与光秃秃的干枝残桠在一人宽的小路两旁交错重叠,阳光炫目,毫不吝啬自己的光线,在树顶叶片上描出一圈几乎透亮的边。黎杨眯起眼睛向叶间望去,唇边勾起一抹舒心的浅笑。他想,今天换个什么理由好呢?
黎杨的午饭一贯在图书馆门外的咖啡馆解决,但自从捉螃蟹回来,他就换了阵地。
他推开学生食堂的门,迈进左手边的一家挂满五六十年代广告画的、装修复古的咖啡馆,点了一杯咖啡,一份鸡肉鳄梨三明治,从报纸架上拿了一份最新的报纸,挨着窗坐下。
玻璃窗正对着食堂,正是午餐时间,学生们抱着砖一样厚重的课本,勾肩搭背欢笑高谈着涌进来。
黎杨的视线并不为他们停留,而是越过层层人群,轻而易举找到了他想看见的那个身影。
叶子书每天都坐在同样的位置,晒着太阳,对着手提电脑查阅资料。有时与同学一起,有时就一个人,有时吃的是便当,有时则和大家一样在食堂解决。
黎杨将报纸挡在身前,目光越过报纸上端,专注地端详着。他就是想离远看看叶子书而已,并不会在这样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黎杨觉得自己有向变态跟踪狂发展的趋势。但是……管他呢,不就看一会儿么,又非剐肉挖眼,算不上伤天害理。更何况,校园虽大,但学生和职员通常只会聚集在寥寥几处地方,就算不小心被叶子书碰见了,也并不会敷衍不过去。
谁还会来阻止自己吃饭不成?黎杨心安理得极了。
他对端来咖啡和三明治的服务生道了谢,放下报纸,将一包咖啡糖倒进杯中,捏起咖啡勺稍搅一搅,将沾上奶泡的勺子放进嘴里嗍干净,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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