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些跟事件完全无关的细节。
譬如岳胜系错鞋带的时候,自己蹲下身帮他重新系起打结,为了怕鞋带跑出来,还仔细地塞进穿孔下面的地方固定好。
譬如他在医院的时候,岳胜等不到电梯,从楼下一层层爬上来,拎着保温瓶推门,肩上还沾住了一片被雨水打湿的落叶。
譬如自己要去相亲的时候,岳胜凑到他跟前,呼吸咫尺相闻地打好一条领带,再用手从外套的另一端仔细拉平。
譬如......刚才,他强作镇定地低着头跟自己说......
我是骗你的。
岳胜颇花了一些时间才返回家中,开门的时候闻到一阵久违的香气。杨兴炒了两个简单的菜,蟹黄蛋和油爆花生米。在岳胜的记忆里,这差不多算是杨兴除了煮方便面外最拿手的。蟹黄蛋出锅前用醋喷,开胃健脾,油爆花生米则是火候要把握得刚刚好,多一分易焦少一分不脆。只是好久不做了,岳胜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碗碟,刚要说话,杨兴低低地嘘了一声。
“小东西刚睡。”
两个人把粥用微波炉热了,杨兴找出一个蓝色的瓷瓶,倒了两盅。
“来,咱爷俩喝点。”不等岳胜回答,就自顾自地呷了一大口。
这酒是一个病患家属送的,他数年前就在茅台镇以个人名义买存酒窖做为投资,开坛了自行灌兑,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原浆酒,只送关键人物。杨兴拿回来的时候好奇尝过,当时也做了花生米下酒,却只允许岳胜拿筷子沾沾放在唇边舔掉。
沉闷无语的对饮令岳胜如坐针毡,除了盯着对面完全垂着的头颅,机械地在对方把酒盅凑过来的时候碰一下喝掉,就再也找不出一句应答。
分明就坐在对面,可又如此强烈地感受到杨兴的沮丧和对自己的无视。
揣在口袋里的表壳随着体温逐渐暖热起来,血慢慢地聚集到了头顶,心却越喝越凉。想找到一个开口的契机怎么就这么难?随着时间流失掉的每一寸勇气,都仿佛在嘲弄着自己的胆怯和无奈。
不过就是求一个原谅而已。
就在他内心百般纠结莫衷一是的时候,花生米不知不觉没剩下了几颗。杨兴吃饱喝足,推碗站起,穿上外套,还把岳胜的也摘下来扔给他。
“出去走走吧。”
岳胜直觉地看看杨阅的房间,杨兴已经拉开了大门:“没关系,一会就回。”
下了楼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几步。岳胜一摸口袋,“啊”了一声。
“找手机?”
“嗯。”韩江说过最后扫完尾会打过来,他一直没看时间全忘了个干净。
“那,你忘家里了。”
杨兴掏出手机递给岳胜,拦下一辆正好经过的空车,坐进去冲岳胜招手示意。
难道是要游车河?夜深露重,街上空荡荡的,三个人在车上呼出的热气很快就给车窗内侧覆上了一层薄雾,外面的一切都模糊起来。这让岳胜直到下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目的地是哪里。他已经明白杨兴想干什么了,却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对方。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白搭,只杨兴的行动就足以判自己好几次死刑。
他只是不相信。
不相信。
站在母亲家楼下的自己,就这么被送了回来。愤怒让他体内所有的酒精都熊熊燃烧,混合着血液,在每一个发根爆发出蓝橙色的焰舌,火烧火燎地舔舐着。他的理智和心脏便在同一时刻瘫软成一汪岩浆,熔掉了五脏六腑,把所有的记忆炭化成一座废墟般的城池。
这就是杨兴式的报复。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他心里还存着一丝的希望,如果是为了让他感同身受,当时杨阅被自己丢掉时的恐惧,他承认,杨兴办到了。他不想也不该为当时的自己找理由,不管那时的岳胜是怎么想的,自己的确做了这种威胁和恐吓小孩子的混帐事。因为此时此刻,他内心深处沉睡着的那个小孩子,不也正象彼时的杨阅一样瑟瑟发抖吗?
如果道歉的话,应该就没事了吧。对方一定是喝多了,才这么吓唬自己的吧。他想故作轻松地说声对不起,话到嘴边却忽然无比委屈。
“你,是要丢掉......我吗?”
杨兴趁着酒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保重。”
岳胜有片刻的呼吸停顿。他不想表现出太输不起的样子,翻起眼皮看天,过了一会才镇定地说:“你知道我没有地方去。”
“我不知道。”
“那是你的事。”杨兴垂下头,淡淡地说:“你自己......可以想办法。”
岳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使是曾经暴怒之下说出决裂话语的杨兴,也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带着无所谓的,平淡的残酷。
前尘过往呼啸而过,仿佛有着摧枯拉朽的力量,把他的最后的一点自信也击垮了。
杨兴的背影在视线里渐行渐远,耳鼓上好像有个尖锐的高频在摩擦着不断升key,到了快要受不了的境地。他忍不住向前踏出几步,却见杨兴转过身,表情严肃地呵斥着什么,听是听到了,只是大脑反应不出。
“不要跟过来!”
杨兴高声怒喝:“站原地!”
“说不听是吧!”
“不要过来!”
置若罔闻的家伙还是不听话地靠近了,手臂颤抖地递出一块腕表。
杨兴看了一眼,就挡住了。
“拿回去。”
岳胜两眼通红:“我......我专门......我去找的......”
杨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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