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很尴尬。
鸿煊自从几个月前,杀死焱昭之后,情绪就很容易起波澜,说白了就是喜怒无常。他做事越发的小心谨慎,越来越寡言少语。虽然平日里也会淡笑风生,但是他的笑脸只会出现在圣零鹭泽和阿纳两个人的面前,所以,其余的人见到鸿煊的时候,唯一的感觉只有: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就在这时,千夜希出现了。
一身天蓝色长袍,上面绣着漂亮的白色的梨花图案。依旧是一张充满英气的小脸,鸿煊很久之前就知道,他虽然天真,但是并不愚钝。他虽然深受百般呵护,但是并没有被宠坏。他已经不再去赌,在武技与学习上进步颇深,不仅让子蝉穆青刮目相看,就连圣零鹭泽也对其赞赏有加。
最近七杀教内并没有违反教规的教众,所以,千夜希的工作乐得清闲,平日里更多的时间就会与子蝉穆青腻在一起。
鸿煊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千夜希,站起了身子,良久无言。
他不知道千夜希突然走出来,站在自己面前是何意思。鸿煊与焱昭两兄弟,第一个结交的好朋友便是千夜希。当时千夜希还是一个笨呼呼的小家伙,只知道赌博玩耍,不学无术。是鸿煊替他赢回了脸面。两兄弟在[文月]府的一案中,利用了千夜希,但是也并没有亏待过他。三人的友情搁在那儿,而鸿煊竟然杀了焱昭,任谁也无法接受。更何况极度信任鸿煊的千夜希!
千夜希哪里都没有做错,唯一做错了一件事,就是相信鸿煊是个好人。
“希少爷,有事?”
千夜希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又单膝跪在地上,“属下不敢。只是太子殿下身体要紧,还是请龙沉大人为您探一探脉息。”语气非常非常生分。
“不要这样,希少爷。”鸿煊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两从自从在比特摩尔斯一见后,就再也没有说过只言片语。甚至连走路相遇时,千夜希都专门绕开。在千夜希眼里,鸿煊就是一个弑兄、牟取太子之位的人,仁厚其表,奸诈其心!
千夜希思考了片刻,又道,“早日听太医议论说太子殿下您的胃不好,还是请龙沉大人为您探一探吧。”语气变缓了许多。千夜希的天真是对所以人,包括对不喜欢的人,也是格外的友善。
“希少爷,你该回家了。这种地方不适合你。”鸿煊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双转头看向子蝉穆青,“师父,麻烦您送希少爷回府。”
子蝉穆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起了身子,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杵在地上,看了看鸿煊,又用凌迟责备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千夜希,“你哪里冒犯的太子?赶快赔罪道歉。”
只见千夜皇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千夜希身前,朝鸿煊跪下,“愚弟笨拙,在言语上难免会冒犯太子殿下,不知让本将带愚弟回府,以免扫了太子殿下的雅兴。”
鸿煊微微一笑——自己只是说让千夜希回家,便有两个人跑出来替他求情。难道现在的诸位都将自己当成了虎豹豺狼?表面上的交情,只是为了迎合,而内心与内心的距离、信任、依赖,早已在焱昭死去的那日彻底断隔了吗?!
鸿煊唇边浮出一抹苦笑。看着在座的每个人,他们的笑容里,有哪个是真诚的?有哪个不是恭敬谨慎?!
焱昭,你死的真tm值。
就在这时,石头走了上来,唇角带笑,轻轻唤了鸿煊一声,“二爷。”
鸿煊如触电般,身体一悚。
石头的眼里闪烁着光芒,很刺眼很炫耀的那种,仿佛瞬间能看到鸿煊心里的孤单与悲伤。只听石头小声说道,“我们大家都知道您因为堡主的死而难过,请二爷节哀顺变。”
“你……”石头的话已经说到了鸿煊的心坎。
石头继续道,“只是二爷突然变成了太子,我们大家都有些不太习惯。千夜希少爷嘴巴笨,不会说话,二爷不满意,大不了赏他二十大板……赶他走,真是太伤人心了。”
鸿煊这才惶然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些过分。
“二爷是个马上就要做父亲的人,怎么可以这般任性。龙沉大人虽然心术不正。”石头顿了顿,瞥了龙沉寻禹一眼,料定他会射来愤怒的目光。果然,龙沉寻禹着站在一旁,干瞪眼。石头发出了一声轻笑,“但是他的医术还是不错的。”
“石头,谢谢你。”
“二爷的胃要是不好,还是别喝酒了。来啊,上些果汁或者蜜汁。”石头又对鸿煊道,“既然胃不好,那么辣的东西就少吃点。”
鸿煊点了点头,苦笑道,“你不知道我刚刚有多么地无助。万一你们全都跪在地上求我,我真的会没有主意。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
“太子殿下可知……何谓……孤家寡人?”
如醍醐灌顶,鸿煊顿悟。
石头的这句话,鸿煊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这便是鸿煊在二十岁生辰那晚,得到的最珍贵的生日礼。直到是最后晚宴的结束,鸿煊心里还在默默念着这句话——‘太子殿下可知……何谓……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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