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院中雨下脚步橐橐,三个少年捧着食盒,送入室内。
等他们离开,宣康打开食盒,有肉、有菜、有米,还有酒。酒已温过了。酒菜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诸人午饭吃的是随身带的干粮,下午行路半天,早腹饥,见此酒菜,立时食指大动。
荀攸笑道:“酒肉俱全,这位亭长陈君却是个有钱的。”
适才他们路过前院的堂门,堂中少年们饮酒吃肉,这送给他们吃用的饭菜又也是有酒有肉。莫说眼下乱时,便是太平时,一个乡野的亭舍能备下这等饭菜也是很不容易的。荀贞有感触,他当繁阳亭长时,要是只靠那点微薄的俸禄,三餐尚且难以做到,遑论这等酒肉饮食了。
宣康倒转筷箸,用箸柄挑亮了下烛光,说道:“不止酒肉俱全,客舍里且点蜡烛,确是有钱。”
原中卿插口说道:“只有这间客舍里点了蜡烛,我去别的客舍里看了一遍,只有薪烛。”
薪烛就是用细木柴做的照明工具。荀贞当年在繁阳亭,没少点这东西,一燃起来,烟气呛人。不过话说回来,薪烛才是平常百姓日常所用的,蜡烛贵,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
陈午安排荀贞住的这间客舍,家具、卧具好,取光之物也好,种种处处,均可见他的用心。
宣康年纪轻,早早地就跟了荀贞,不知寒家子弟出头的难处,要是李博、时尚等西乡的这些寒门子弟在这里,肯定便会不免感叹了。
这陈午显然是一个不甘现状的人。热情有度的迎接、整洁舒适的客舍,这一切都不外乎是因为他热切地期冀能遇到贵人,提拔他出人头地。荀贞是做过亭长的,接触过许多这样的寒家子弟,能体会到陈午这种的渴望上进、却苦无门路的不甘心情。
他没有多说,举箸笑叫诸人围案坐下。诸人大快朵颐。
饭毕,又有少年来收拾走餐具。
陈午再次过来,问他们吃得可好,得了荀贞等满意地答复后,恭谨地请他们休息,辞别出院。
……
这间上房客舍可宿三人,荀贞招呼邯郸荣、荀攸与他同住。宣康、原中卿、左伯侯去别房睡下。典韦戍卫门前,值前半夜的班。原中卿、左伯侯值后半夜的班。
吹熄烛火,荀贞三人就寝。夜雨敲打窗纸,室内温暖如春。
可能是陈午嘱咐饮酒吃肉的少年小声点,前院没了喧闹,亭舍里很安静。
伴着雨声,诸人相继睡入梦乡。
……
也不知睡了多久,荀贞忽觉有人推自己,费力地睁开眼,见却是荀攸。
“怎么了?公达。”
荀攸不知何时从床上下到了地上,立在床边,披着衣,提着剑,轻声对荀贞说道:“你听。”
先听到的是邯郸荣的鼾声,再接着听到的是窗外的落雨。室内悄静,别无其它的声响。荀贞莫名其妙,问道:“听什么?”
“适才有人冲入前院,大呼:亭西有贼。”
荀攸话才说完,前院纷乱顿起。隔着院墙、院门、屋门,又有雨声,听不大清楚,但能听出这动静是不少人从前院屋中奔出的声响。随即,一个高昂的声音传来:“有寇贼夜侵亭西,陈君令:即刻出舍,驰行击贼!”很多人声随之骤起,差不多得有十余人同时大声应诺。
众人的人声落下后,一个低沉的人声隐约传来,这是陈午的口音,估计是在分派命令。
须臾,亭舍前院的门打开,前院的少年们应是在陈午的带领下出了舍院,脚步声纷沓远去。
前院的院门关上。没多久,后院的院门打开。
一人站在院门处对警夜的原中卿、左伯侯说道:“亭西来了伙贼寇,陈君带人去击贼了。他临走前,令小人转告贵客不必担忧。亭舍里有我等留守,必不会使贼人伤了贵客。”
荀贞披衣起,开房门,答道:“我等的安危,贵亭无需担忧。既然亭西来了贼,诸君请都去帮忙吧,不用留下来护卫我等。”
院门的这人说道:“这是陈君的命令,小人等不敢违背。贵客请安心歇息吧。”退出门外,将后院的院门掩上。
荀贞回顾问荀攸:“什么时辰了?”
荀攸看了看案上的漏壶,答道:“丑时二刻了。”
夜深有雨,这伙侵掠苏人亭的贼寇选的时机不错,只可惜陈午谨慎警觉,早已有备,在亭的四面均派了暗哨、查路之人,一见不对,那暗哨即立刻奔回送讯。荀贞心道:“只是不知这伙贼寇有多少人?陈午带出去的有十来人,也不知够不够用?”
猛闻得舍中前院鼓声大作。
雨夜悄寂,鼓声如雷。
荀贞不及防,险些被吓了一跳,想道:“这却是击鼓传警了。是了,陈午在亭部四周应均布置的有人手,这会儿以鼓声传警,既可使贼寇惊骇,又可以此召唤别处之人手赶去亭西。”
他当年在繁阳亭时就夜击过贼,后从军征战,更是久历沙场,对这等用兵法约束部众、用鼓声指挥作战的办法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几乎不用想就能猜出陈午的布置。
邯郸荣、宣康、典韦也都被惊醒了。
邯郸荣与荀攸来到荀贞身侧。典韦、宣康持戟、剑奔出客舍,来护卫荀贞。
夜色茫茫,雨水如浇。
立於门口,望夜雨,听鼓声。
荀贞恍如回到了他在繁阳亭越境击贼的那一夜,又恍如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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