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心道:“‘不可多饮’什么意思?”
他两人认识很久了,也说过好几次话,不过这么近距离地相对言谈这还是第一次。荀贞只觉得她口吐兰麝,胭脂芳香,与衣香、酒香混在一处,使人心猿意马。说罢祝酒词,她俯身举杯,又一缕发香袭人而来,细直的脖颈并也落入荀贞眼中。荀贞视线下落,透过中衣,隐见她精致的锁骨和黑色的内衣,忙收回目光,端庄地去接酒杯。
迟婢没立刻松手,手指碰了他一下。
这是不寻常的动作。荀贞微愕。迟婢略抬起头,眼往堂外瞟了下。
荀贞心道:“她这是在提醒我快走么?她从外边来,来即提醒我走,小夏也不断地以目示意堂外两侧,看来我猜对了,堂外必有埋伏。”不动声色地举杯缓饮,寻思定计。提前离席,张直怕会不让。强走,他既然埋伏了人,一样也会动武。己方只有三四人,怕会吃亏。
他想道:“以今之计,只有趁张直的心神全不在我身上之机,趁他不备,骤然发难,将他的气势压制住,我才能趁机离开。”骤然发难也是需要借口的,借口从何而来?他把酒饮尽,将酒樽还给迟婢,有了计议,想道,“便效迟婢,从敬酒上打开局面罢。”
……
给谁敬酒?从谁那里打开局面?直接从张直下手不合适,万一弄巧成拙,反激得他性起,得不偿失。他的目光往席上扫了一遍,选定了目标:“费畅最合适不过,且看我敲山震虎。”起身笑道,“今夜承蒙张君邀请,认识了在座诸君,幸甚至哉。贞便借花献佛,也给诸位敬一敬酒吧。”不等张直等人反应过来答话,自顾自跨步出席,径直费畅座前。
费畅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荀贞端起他案上的酒樽,敬道:“费丞是本郡郡丞。在下忝为下吏,祝君长寿多福。”他一脸笑容,费畅不好推辞,勉强接住饮下。
荀贞亲手把酒添满,又举起敬道:“费丞不但是本郡大吏,还是下吏的前任,再敬费丞一杯。”费畅蹙眉不乐,但无话拒绝,勉强又饮下了。
荀贞再又将酒添满,复再敬道:“下吏前番行郡北诸县,县人都说费丞为北部督邮时清廉公正,实为‘文无害’督邮。再为百姓敬费丞一杯,祝君早日高升。”
费畅不干了。他为何会哭诉请求张直给他报仇?还不就是因为荀贞在郡北驱逐浊吏、整治豪强,扫了他的面子?荀贞却说百姓们称他是“文无害”督邮,谁都能听得出来,这不是夸赞,分明是羞辱!他怒视荀贞,质问道:“督邮欲何为?”
堂上诸人注意到了他两人。张直也把视线从跪坐在堂下的迟婢身上移开,看向他俩。荀贞晏然镇定,笑道:“下吏欲给费丞敬酒。”
“有你这么敬的么?”
“君不饮,我自饮之。”荀贞把樽中酒饮下。
席上诸人以为他服了软,好多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想道:“话都不会说还给费畅敬酒,他怎肯会饮?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自讨没趣!”
荀贞底下的举动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只见他把酒饮完后,不是退回本席,而是将酒樽重又添满,再次举将起来,众目睽睽下,接着敬费畅。
费畅勃然大怒。他是张家宾客,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况且,今夜本欲为辱荀贞,哪里能被其反辱?登时压不住火气,借酒意拂袖起身,他大骂荀贞:“奴儿欲辱我乎?”
堂上安静下来。席上诸人、席下歌舞女乐,满堂数十人纷纷目注。今夜来的宾客大都知道张直“宴请”荀贞是为了什么,不少人幸灾乐祸,想道:“张直正愁找不着借口辱你,你这荀家子反倒主动送上把柄给他。哈哈,这下好了,等了小半夜,好戏总算开场。”
可惜,未等张直借机发怒,荀贞先借机翻脸了。
他把酒樽里的酒泼到费畅的脸上,将酒樽扔下,“嘡啷”一声,反手将腰上的佩剑拔出鞘,嗔喝道:“我家海内名族,我乃北部督邮!‘奴儿’二字,费丞称何人?”
费畅受他刺激,也欲拔剑。
荀贞跨上两步,踢翻案几,近至其前,以剑相逼,怒视厉声:“适才费丞问贞欲何为,今贞问丞欲何为?想要拔剑么?想要与贞比比剑技么?”他喝如春雷,声音回荡在堂内,堂下的歌舞女惊骇,琴停、歌住、舞歇。
他沉默退让了小半个晚上,众人本以为他早已无胆,无不轻视於他,却没料到他竟会突然发难,此时见他手执利剑,咄咄逼人,嗔目厉色,杀气外露,好像下一刻就要杀人席上似的,一个个都措手不及,或茫然,或吃惊。
荀贞又近前一步,逼到费畅的身前,剑刃离他只有一两寸远,嗔喝道:“费丞自以为勇么?沈家死士百人,沈驯为我手刃!你是勇过沈驯,还是勇过沈家死士百人?今我杀你,如杀一犬!”遍观荀贞这两年多的经历,越是在关键的时刻,他越是能表现出惊人的勇武,又刚手刃过沈驯不久,这一发怒,气势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坐上人尽皆骇然失色。
张直诸人屏息。南部督邮失色。“扑通”一声,是费通失手打翻了酒杯。
费畅被他逼着连退数步,直到背后靠住柱子,实在退无可退了,方才勉强站立,避开荀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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