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说道:“令、丞印绶,功曹、主簿印绶,并及其它自辞吏员的印绶尽数在此。在下谨移交椽部,请还郡府。”
绶有黑、黄、青绀诸色,印分铜、半通诸类,从千石到百石,各色齐全了。荀贞看着这些印绶,明白了这县尉为何没有迎他了。
轮氏是大县,县尉四百石,不好亲自出迎他这一个百石督邮。不亲自出迎,就只能派人出迎,可县里不仅县令、县丞自辞了,上点级别的吏员也大多自辞了,实在无人可派。若派遣个不入流的小吏,说不定反会令荀贞以为是在羞辱他,还不如干脆不派,只当不知他到。
县尉等荀贞使人接住众多印绶,又取出几个奏记,说道:“这是县令、丞请罪自辞的奏记,也请椽部转呈郡府。”
荀贞接住奏记,若有所失,展目望望官寺里,收回视线看看面露尴尬的县尉,再看看诚惶诚恐的那些小吏,他觉得自己该走了。他现下的心情和前几天在铁官里骤闻范绳是太平道信徒时的心情有些相似,都是强烈反差之后的不适。只不过,那时他是从希望到失望,这时是原本是干劲十足,以为事儿会不好办,到了事前才知道,不须费力事情已经解决。
他温言与县尉说了几句话,拒绝了县尉请他入官寺坐坐的邀请,——县尉的这邀请,明眼人尽能看出只是虚情假意,客气罢了。
坐上车,离开县寺,出了城。
他实在忍不住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戏志才:“我就这么可怕么?”戏志才放声大笑。
笑声传出车外,如阳光一般灿烂。
……
三天后,到郏县。
郏县的长吏还算守法,县中只有一家豪强作恶多端。
城外十里,荀贞碰上了欢迎他的队伍。
县主簿带头,十几个县中吏员,还有两三个本地大族的代表,并有四五个坦胸负荆的人,自缚跪地。县主簿介绍:“这些人有的是本县藏氏子弟,有的是本县铫氏子弟,平素常惹是生非,荡检逾闲,闻椽部驾临,知己往日罪深,自缚请罪。”
藏氏,便是荀贞这次打算查办的那个作恶多端的豪强,系中兴功臣故左中郎将藏宫的后代族人。铫氏,也是功臣之后,乃故卫尉铫期之后裔。
荀贞闻得主簿之言,立在车前,斥责他道:“藏氏族中子弟倚仗祖父之势,欺男霸女,纵奴逞凶,隐匿亡命,无恶不作,岂是能用‘荡检逾闲’、‘惹是生非’八字就可以轻描淡写带过的?”县主簿变色惊惧,垂手躬身,唯唯诺诺,不敢再言。
荀贞伸手拿住戏志才递过来的案册,翻到郏县这一页,喝问自缚跪地的诸人:“藏尧可在?”
一人答道:“小民在。”
“前年三月十五日,你知人略卖人而与贾。卖家姓田,你买的是汝南人黄某。可有此事?买回家后第二年,因为一些琐事,黄某惹怒了你,你将他痛打至死,又可有此事?”
这人惶恐不敢回答。
“你作恶甚多,我不给你一一念读了。……,藏隆可在?”
“小、小民在。”
“去年五月初三日,你下乡收贷,借你钱的是黄岭乡刘某,他无钱还你,你就把他家的屋宅烧了。可有此事?”
此人亦恐惧不敢回答。
“藏歧可在?”
“小、小人在。”
“你族中子弟多为不法,唯你最恶。三年前,你匿藏了一个贼杀人的凶犯,此人姓郑,现在还在你的家中,可有此事?前年,你又强娶人妻史氏,并把她的丈夫打了个半死,可有此事?只去年一年中,你就无故擅杀了三个奴婢,可有这些事?你蓄养剑客、死士,门下宾客横行县乡,无恶不作,乡人侧目,可有这些事?”
藏歧汗如雨下,叩头请罪。
荀贞不理他,转问剩下两人:“报上尔等姓名。”
一个答道:“在下铫嘉。”一个答道:“在下铫仁。”
荀贞说道:“你两人犯下的恶也不少,别的我且不说,只说两事。铫嘉,你家自占隐匿家訾。铫仁,你门下宾客借你家之势,有市籍,却不入租税。可有此两事?”
在场的郏县诸人,见他发指如神,大小事尽皆知晓,无不惊骇。
铫嘉、铫仁连连磕头,说道:“小人知罪、知罪。”
荀贞缓和了下语气,说道:“汝家乃功臣之后,世代簪缨,本与寻常百姓家不同,行事应该越加谨慎才是,怎么反骄纵不法?中兴至今百六十年,昔日的功臣后代,因为违法骄恣而身死、乃至族灭的还少么?你们不为你们自己想想,难道你们家中就无父母长辈?你们就忍心你们的父母长辈受你们的连坐,死在狱中么?”
铫嘉、铫仁骨酥肉软,只知磕头求饶。
“我也不是好杀之人,念你二人是功臣后代,又有服罪之心,这回就饶了你二人。”荀贞声音转厉,厉色说道,“可是,若叫我知道再有违法乱纪,扰民害民之事,严惩不贷!”
“是,是。”
县主簿陪笑说道:“藏尧诸人亦有服罪之心。”
“藏尧杀奴,藏隆烧屋,藏歧尤为恶重,纵有服罪之心,亦不可不明刑正罚!……,来人!”
许仲、刘邓诸人大声应诺。
“将他三人捆了,立刻送回郡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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