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他突然转变话题:“我看了你们店里的纹身图,有用梵高的画作图案的。”
“……嗯。”
“梵高是不是自杀,现在还没有定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早就崩塌在自己内心的混沌中了……从这一点来说,他是‘自杀’无疑。”
吴晨的心被狠命地捶了一下,用极小的声音回道:“我并不了解油画……也不了解梵高。”
“哦,我也只是突然想起来,提一提而已。”看看手表,陈钧起身,喊来老板结账,同时对吴晨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了。我马上要搬去海城,以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不过,我还是想说,”他暧昧的目光在吴晨脸上流连,在令人难熬的几秒静默后,突然道:
“你真的相当漂亮……我说的,不光是你的脸。”
晚上七点,六哥带着聂哥一块过来接吴晨下班。聂哥工作的会所在江路区,那边有家饭店的烤鸭十分有名。菜一上来,六哥便帮聂哥用面皮裹住几片鸭皮,聂哥接过,只蘸了蘸甜面酱便往嘴里送。他连吃好几个,吴晨却一动不动,怔怔发着呆。六哥说,你怎么了,早上见你还好好的。吴晨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惊惶地撇过眼:“……我没睡好,没有胃口。”
“也是,你怕是五点不到就跑来我们家了吧?”聂哥嘲笑他。
“嗯。”
聂哥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咦,怎么这么淡定?”
吴晨手中的筷子被他吓得掉到了桌上:“……我就是,精神不好。”
“吴晨,是不是有事?”
“没啊。”
“别管他,他就是想人想的,这次阿竟也算是没有白去省城一趟。”
吴晨仿佛被抽光了力气,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但还是问:“师兄,不是去省城谈生意么?”
“他是回母校办事,”聂哥笑得充满深意,“顺便,‘杀’几个人。”
瞬间就被点醒。吴晨听着外头轰隆隆的雷声,忽而吸了吸鼻子,说,那个,我去下洗手间。
而后抛下六哥疑虑的眼神,不管不顾地往楼下跑去。
第32章
跑出饭店大门时,天边又炸起一声雷。吴晨的心跳陡然加快,而后再也慢不下来。
靠着门柱喘气,他看着黑色乌云尽头夜火般的云彩,尽量地深呼吸,好久才平复过来。即使是这样的天气,街上依旧人流如织,难得的凉爽天气,气压再低也比闷在屋中要强。不时有人好奇地瞥他一眼,仅仅一眼;只有一个年轻女人怀中的婴儿一直用墨黑的大眼睛盯着他,直到转入街角消失不见。
压抑许久的惶惑翻江倒海一般涌了上来。转身,他很快绕到饭店后面那条小街。腐烂的树叶铺了一地,满眼都是褐色和新绿。一只薄翅的蜻蜓在碎裂的墙沿上掠过,梦境般唐突。走了几分钟,他终于找到一个无人打扰的墙角,和一株葱郁的榕树偎在一起。球鞋被水浸透了,冷水冰着蜷缩的脚趾,他却毫无所觉。他早就知道,一个念头若是在他心中生根,除非它真的发生,打碎了什么,否则永远祛除不掉。从离开连羽那天起,他就等着有个像陈钧这样的人出现,提醒他,戳破他,告诉他“过去”是摆脱不掉的。他必须为此承担责任。
看着脚边的水洼,他想起曾有位大学同学同他开过玩笑,说,吴晨,你真的不像从小在长江边长大的人。秋城人大多心思活络,精明能干,甚至称得上豪爽。可长江在他眼中除了美,剩下的只有畏惧。他晚熟且悲观,意识到这一点时已无可挽回,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他从童年的卑怯到少年青年时的绝望,再从绝望中绝处逢生,人生在静默中早已起落无数次。别人眼中无所谓的小事在他这里值得且一定会被放大,如果说连羽是用暴力和理所当然的无耻困住他,那么周竟就完全相反。
他恨不得藏到周竟的心脏里去。
离开的时间有些长了,而他也忘了到底跑出来是要做什么,只知道再待下去,六哥和聂哥一定能看出他的不对劲。聂哥话里的意思太明显,周竟这次“出差”,就是为了他。他所耿耿于怀的从前,竟有人比他更在乎。是在乎,不是介意。想着想着,他慢慢蹲下,捂住脸,哭得伤心透顶。什么勇气,什么坚强,在周竟离开的那一刻,就全部消失不见。
他原以为自己能撑过这几天。即使原形毕露也会需要时间。
手机响了两声,他屏住泪,胡乱抹了抹脸,才将它握到手中。
“你掉厕所里了?”
“不回话我一个马桶一个马桶去找你信不信?”
是聂哥。
飞快打着字,他回道:“没事,马上就好。”
心里空荡得厉害,连脚步都虚浮没有着落。走回酒店,找到洗手间,他不断拿凉水往脸上扑,想让眼眶的红肿快些消失,可并不顶事。他又恨起自己,这个样子,谁都能看出他刚刚哭过。而他并没有喘息的时间,刚走到包间门口,犹豫着该怎样解释,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聂哥已从门缝里看见他,只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接电话。吴晨手心发冷,不断打着颤,直到电话铃声结束又重新响起,他才接通。“吴晨,”周竟周围很安静,声音里有着严肃的急切,“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刚刚,在洗手。”
“你哭了?为什么?”
吴晨捂住眼睛,他根本控制不住。那点一直膨胀的无助和恐惧在一沾到周竟的声音,便将他自以为拥有的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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