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镇静剂发作的缘故,床上的裴坤山微微有些糊涂,并没有注意到床下的小动作,来人也不理会彭耀,而是轻柔地俯下身子,握住裴坤山的手,低声叫:“爸爸。”借著机器指示灯那微弱的光,彭耀看见了酷似五舅裴纬正的轮廓和一双闪闪发光的灰蓝色眼眸,声音却依稀有点熟悉──难道这是裴家的其他儿子们假扮的?这又是什麽阴谋?
裴坤山已没有说话的力气,只能静静地握著最疼爱的小儿子的手,“裴纬正”一直用彭耀怎样也听不清的耳语安慰著病床上的父亲。大概十五分锺之後,裴坤山渐渐入睡,来人垂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这个动作让他的一缕黑发自耳後垂到额前,借著微弱的光芒,侧下方始终注视著他的一举一动的彭耀看到一颗红痣──大小与林砚臣那颗无二,刚好在另一面──小狼立刻伸手狠狠掐了这家夥的小腿一把。化妆得非常像裴纬正的凌寒龇牙咧嘴,无声惨叫,半蹲下身子揉了揉彭耀硬硬的短毛,把一枚看上去非常像朱雀王室传统长袍纽扣的单向窃听器塞给彭耀,做了个“小心”的手势,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彭耀看著睡熟的姥爷和这一屋子医疗器械,十分泄气地叹了口气,整了整身下的睡袋,拉上拉链躺下。正是凌晨以前寒气最重的时候,风冷冷地吹动天鹅绒的帷幔,房间里弥漫著机器那种无机质的味道和若有若无的腐败的气息,让人觉得满溢绝望。颜若兰提著一盏橙色的夜灯悄悄走了进来,俯身亲了亲了彭耀的脸颊,然後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所有的医疗器械,收走药碗离开。她的眼眶里尽是红丝,悲伤却努力用微笑去面对她爱著的男人和宠爱的小辈,彭耀望著她坚忍的背影,不觉深深吸了口气,像苏朝宇那样使劲揉了揉脸颊,闭上眼睛,渐渐入眠。
那个在前线战场上亦曾经出现的噩梦,不出意料地再次造访。梦里有泼天的黑色潮水,汹涌澎湃,几乎要吞没这小小的湖心阁楼,那曾经健硕如同传奇的朱雀王殿下,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浓黑中,渐渐消失。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61
裴纬达习惯早睡早起,他那个豔冠群芳的母亲活著的时候,为了保持美丽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材,对自己相当苛严,挑剔程度也近乎神经质,据说连共枕多年的裴坤山都从未见过她妆容不整的样子。继承了母亲美貌的裴纬达亦是如此,此时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他已经完成了晨练,正站在阳台上喝银耳和薏仁煮的养颜汤,遥望远处依旧拢在晨雾中的望洋阁,想到数十年前死於事故的母亲和哥哥──那样爱了一辈子漂亮的绝代佳人,被找到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残缺不全,想起来,真是讽刺。
裴纬达想著,嘴角翘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美则美矣,却透著那麽一丝诡谲的自嘲或者自恋。他凝视镜中的自己──容颜纵然保养得极好,可那双眼睛却已不能像少年时那般明朗清澈,真是让人沮丧的真相!裴纬达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动作扬手,用汤盅敲碎那面倒霉的镜子,然後换上最好的礼服,优雅地走向朱雀王的三角形办公室。
今天,或许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裴坤山是被颜若兰用轮椅送到朱雀王城这间象征著最高权力的办公室里的。在注射了一整支医用吗啡之後,靠著超人的意志力,他居然在彭耀和颜若兰的搀扶下走上了高台,就如生病前一样,威严地坐在了那张大办公桌後面。裴纬达和大哥裴纬广、二哥裴纬明一道,不得不站在下面仰视病入膏肓的父亲和突然闯入并且夺走了本该属於他们的位置的小外甥。裴纬明一副没睡够的样子,疲倦地打了个哈欠,裴纬广哼了一声,裴纬达则凝视著自己在那口大锺的玻璃罩上的影子,皱了皱眉。
裴坤山也看到了那口挡住了小儿子画像的大锺,却并没像彭耀料想的那样十分激动,而是平静地挪开目光,沈声说:“纬广、纬明、纬达,你们应该知道,你们的名字里寄托了我的希望,我愿意我的儿子们能是经天纬地,正大光明的真男人。可是或许就应验了那句老话:‘希望本身就是绝望最好的培养皿’,一直以来,我给你们越多机会,便越多失望。”
裴纬广第一个叫起来:“你错了!父王!如果不是您一次又一次选择了错误的人,那麽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
裴坤山凝视著长子和他颈间挂著的那枚朱雀王令,第一次觉得这个坐了几十年的位子如此高、如此远,让他再也看不清血亲们的真实容颜──孩子小的时候总是那样可爱又那样神似父母,可是岁月更迭,往往到最後,他们已经迷失本性,只留给父母一个并不熟悉的背影。纵横一生的朱雀王落下泪来。他知道,或许这一刻,不,应该从很久很久以前,从小儿子纬正被立为世子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其他所有的儿子。在他们眼里,他只是一个王权的符号,一个老不死的难搞的敌人。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裴纬广说:“朱雀王令不足以让你得到完全的命令,除非同时继承王印,并且让我在送入光明神殿的传位诏书上写下你的名字。而且,我想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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