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进得门去竟然有几分曲径通幽的味道。装潢相当考究,光线暗暗的让人精神松弛,里面的人丁不超过二十个,听到有人进来也毫无探究的意思。
叶祺径直走到吧台前:“麻烦您去请一下rr先生,就说那个发明了‘大教堂时代’的中国人来了。”
调酒师明显一愣,继而微笑起来:“幸会,您的创意这些年来一直很受欢迎。我马上去请老板,请问您喝什么?”
叶祺面沉如水,只唇角勾出一分矜持的笑意:“当然是‘大教堂时代’,两杯。”
赴英留学的第二年,叶祺趁着什么大罢工的假期跑到巴黎来,本想自己给自己过生日。后来捧了本书坐在塞纳河畔,咖啡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一下午,到了晚上还是思念烈酒,不知不觉进了这家酒吧。
《大教堂时代》是音乐剧《巴黎圣母院》的第一支曲目,那天顾客不多,叶祺明说了是自己的生日,直接要求dj把这首歌调出来放。神情阴郁,样貌英俊的亚洲人,还有一口听不出任何错处的巴黎标准口音,店里的人一时动容兼好奇还真的放了。一边听,叶祺就一边跑进吧台去玩酒瓶,最后莫名其妙兑出了一杯口感奇特的薄荷鸡尾酒。
那酒被他命名为“大教堂时代”。老板自己尝了一杯,笑得牙眼不见,许诺他只要再来,就喝什么都免单。
叶祺没怎么过分,跟老板寒暄了几句,另外要了瓶香槟便跟陈扬一起躲进了小角落。谁知体己话说了没几句,陈扬连耳尖都红起来,眼神也躲躲闪闪。
“你至于么,啊?我说什么了我……”
陈扬缓了缓神,故作伤感:“老了老了,脸皮都没以前厚了。”
“算了,你还是少喝点吧,省得一会儿回不去。”
陈扬抬手一揽,叶祺便给足他作为寿星的面子,乖乖往他那儿倒过去。可就在彻底瘫倒之前,余光忽然扫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叶祺搭在陈扬肩头的手忽而一紧,继而与他耳语:“你看跟我们成对角线的那一桌……那好像是……”
“不用‘好像’了,那就是沈洛。我上星期碰巧刚看过他的新闻,在北京办签售会。”
“一看就知道正抑郁着。”叶祺迎着光看了看自己的无心之作,浅绿色的液体有些妖异,却十分诱人:“只有心里够难受,看着酒杯才是那个眼神,像是看仇人又像看恋人。”
陈扬笑笑,就着他的手又抿进去半口:“深更半夜的,一个人在这儿喝酒,还能有不抑郁的么。”
叶祺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来时却没有半点惆怅过的影子:“难得出来度假,我们不要想别人的事情。管他是谁,今天都没有你重要。”
陈扬手中的杯子往一边倾了一下,与叶祺那只碰出“叮”的一声脆响:“好,我敬你的不问世事。”
千种风情,万般心境,却是同一片幽幽夜色。百步之遥,沈洛饮尽杯中的最后一滴酒,扶着额头起身离去。那身影任谁看了都想去扶一把,但太冷,也太遥远,分明已是遗世独立的孤绝。
优哉游哉过了大半个月的假期,叶祺忽然提起要去探望亡母。陈扬想也没想就应了,然后叶祺就打电话去订了机票,并且……拉着陈扬出门去买西装。
“你早打算要去扫墓,为什么不带西装过来?”
叶祺这些天竟已养成了牵着他走路的习惯,这会儿掌心的热度还稳妥地覆着他的皮肤:“这么多年了,也就留学的时候我去看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你难道让我把西装折了放箱子里”
陈扬噎了一下,闭嘴了。
或许是手指缠在一起太让人心软,什么都不想计较了。归根究底之前从未跟任何人携手而行的陈扬,说白了就是个初尝滋味的菜鸟,心里一喜就喜乱了。
他要买什么,就让他去买吧。不就是衬衫领带西装么,买就买了,算不了什么。
事情坏就坏在这份纵容的心思上:叶祺买完了该用的衣物,却对人家稍有差池的剪裁万分鄙视,,说是好歹应当购置一套“像样”的西装,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还没反应过来的一分钟内,陈扬被引着一路穿过了一楼大厅,上了二楼,还七拐八拐进了个小走廊,随即眼前豁然一亮。整洁考究却是老式的陈设,由此可以断定,他们已经进入了杰尼亚最为吃钱不吐钢镚儿的顶级服务区----定制区。
专职量体裁衣的老裁缝戴起了黑色圆框眼睛,叶祺顺手把陈扬往老人家面前一推,自己就躲到一边去看热闹了。足足一百多个数据,一遍量下来可怜的陈扬都快入定了,但一回头看到叶祺一脸不掩喜色的样子,只好忍到了头。
总算完了,叶祺几步上前去办理定金手续,划完信用卡还要填一张硕大的客户信息登记表。陈扬在那儿百无聊赖地晃了几圈,忽然看见墙上的广告写了“多种运输方式满足您的多样化需求”,想了一想便回身去望着叶祺填表。
果不其然,这败家的家伙毫不犹豫选了空运。
“管它多少钱,它也只是一套衣服,你让它空运?!”
他说的中文,老裁缝头也没抬,给予他的顾客以充分的私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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