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那个笑算是彻底震住了陈扬,因为太过温柔,也太过凄凉:“现在我碰巧也想自私一次,不会再让你得逞了。”
既然千载难逢地发了火,那么他开车走得头也不回就再顺遂不过。陈扬坐进自己的车里发了一会儿呆,没多久就有另一个念头打断了他从震惊中恢复的缓慢过程。叶祺的怒气到最后演化为沉默着离开,也许是因为已经感觉到了心脏的不适。再加上他那种似曾相识的隐忍神色,事情至少有七分可能性了。
于是楼上刚消停下来的元和接到了他的电话:“阮元和,你打打看叶祺的手机,我怀疑他要犯心脏病。”
“……你自己为什么不打。既然你怀疑了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
陈扬这会儿因焦急而变得语速飞快,甚至没有给元和留下质疑的空间:“我刚想起来他有点反常可能是因为心脏病,他五分钟前已经走了。我和他刚吵完一架,我的电话他死也不会接的。”
元和草草“嗯”了一声就往外走,不想握在手里的手机紧接着又响了起来。这回是心脏病患者本人。
“阮元和,你……出来一下。我不想……死在你家小区外面的……大街上。”
前后这么一激,连稳若泰山的元和都心急如焚起来,一迭声只问要不要帮他直接叫救护车,或者带沁和一起过去在路上照顾他一下。
叶祺在那边拼命喘气,愈发让人觉得他随时要归西:“不用,你……下来开我的车……直接去医院。”
“你,你们……你和陈扬两个人都tmd有病啊!你还当你自己是人么,你就应该死了算了!”
话音未落,电话已经断了。
元和心里轰然一沉,旋开家门立即冲了出去。
阮元和硬是在小区的鹅卵石地面上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幸好叶祺那辆黑漆漆的奥迪就停在大门外的路边,总算没让他跑上个八百一千米。
病患仰在椅背上大口喘息着,脸和嘴唇都是煞白,一双手在方向盘上握得死紧。元和趴在车窗上望了一眼,悲喜交加:“我还以为你……”
叶祺并没转头看他,只轻声作答:“我只是……不想听你……多啰嗦。”
元和翻了个硕大的白眼,打开车门用力把人扶了出来,迅速塞进副驾驶。车子发动起来刚开出去二十米,他的手机又来了条短信,趁着红灯正好拿起来看。
“找到了么,快送医院。他不想见我,所以我不去了。等你消息。”
元和压下问候陈家一十八代祖宗的强烈冲动,一门心思专注于开车。叶祺在半死不活的情况下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侧脸,直到盯得他心里发毛:“这回你又想留什么遗言?”
叶祺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高兴了跳两下,不高兴就停一停,小心脏自得其乐得很。因而他自然是说不出话来的。
“又是‘不要告诉陈扬’?”
叶祺勉强一笑,缓缓点头。
那一瞬间,元和觉得叶家一十八代祖宗也需要被问候了。无名妖火的火舌舔到了他的喉间,实话冲口而出:“晚了。是陈扬先让我来找你的,他猜到你要犯病了。”
叶祺这算是违背了“不宜情绪激动”的医嘱,急救药物从静脉注入后很快就平息了一些。安定让叶祺获得了短暂的深眠,元和接了陈扬一个喋喋不休的电话后终于忍无可忍,爆出了一句“放不下就自己滚过来看”,世界这才清静下来。
事情还没完,过了一会儿一直负责着他这个病人的内科主任特地从内科赶了过来。老人家气得一抖一抖眼看又要教训人,既然当事人闭着眼装死,可怜元和就成了炮灰。他收获了从“你这算是他哪门子的朋友”到“你们年轻人简直是草菅人命”的一大筐痛骂,连带着再赔上连绵不绝的笑脸和道歉,终于送走了德高望重的老医生。
挺尸的家伙直到脚步声远去了才睁眼,顺口气立刻发问:“陈扬在外面,是么。”
从元和坐着的角度看过去,陈扬刚顺着走廊走到病房门口,正巧被这句未卜先知的神语镇在了原地。
“真乃一对冤孽”这句话决不能说出口,它在元和脑子里转了几圈后乖乖归于虚无,取而代之的是他认为不会刺激病人的句子:“你放宽心,他不敢来的。”
叶祺面无表情地仰望输液瓶,语调生硬到了极点:“不管他敢不敢来,现在他肯定在。”
元和无语而凝噎,心想您二位都是属蛔虫的啊,什么都猜个准到底还别扭些什么。然后叶祺又说话了:“你转告他,我没事了,让他可以回去了。”
字字句句都清晰得很,门外的陈扬几乎是应声转身,悄无声息顺着原路返回。
元和长叹了一口气,自觉再说什么都是废话了。
其实他不知道,从叶祺的视角看过去输液瓶正好是面镜子,走廊里一定范围的事物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看着陈扬走过来,算好时间说了该说的话,然后他再目送着陈扬离开。
要论谁更不是人,阮元和恐怕终其一生也比不上叶祺了。
说来叶祺是出了阮家没多久就进了医院,老夫妻俩原说要亲自来看看,叶祺生怕自己因此而折了寿,指挥着元和死活拦住了。陈飞和沁和成了诰命钦差,十点多的时候提着水果急忙赶到,看到他正跟元和有说有笑才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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