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张床,一回生二回熟,你以为还能是什么熟人。”陈扬待客用水,自己顺手牵来的却是酒杯:“你管我这些干什么,我反正不像你那么清心寡欲就是了。”
元和极为不满地上下打量了他几个来回,心里却着实叹了一口气:找人上床却从无多余纠葛,陈扬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作为朋友他深感忧虑。且不说健康状况之类的长远问题,陈扬像是个带着黑洞生活的人,拼命抓来能力范围内的一切还是填不满心里的空虚,照样经常夜不能寐。
“叶祺回来了,我前几天刚碰到他。”
元和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你已经碰到了?我还想着过来告诉你你能收敛点呢。”
话说出口自己也觉得不妥,这两个人半点关系也不剩,何来收敛不收敛的废话。幸而陈扬不以为意,只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在英国读博的那个大学向市立图书馆捐赠了一批原版书,特别说是应叶祺的再三要求,借此增进相互合作什么的……附了一封公函写得很明白。”
陈扬似是并不意外,淡淡“嗯”了一声就没再接话。
元和跟他多年熟稔,手指敲敲沙发的扶手丢出一个最直接的问题:“你有什么打算”
对方沉吟了一下,慢慢开始苦笑:“我怎么听着就像笑话呢……”
那一瞬间元和有很多话可以说,比如“你这个什么都有了还活得像死人的人渣,现在他回来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或者“你看看你自己的房子,哪里不是按当年那个小公寓布置的”,还有“自从你们散伙,你就只喝他喜欢的红酒和咖啡,都到这个份上了矫情还有意义么”……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如果有人真的拿一辈子来惦念同一个人,那么他的相关决定必然不会受旁人的任何影响。
那是他自己的灵魂,应当由他自己决定是否继续任其流落在外。
下午最后一节课后大约二十分钟,叶祺在回办公室的路上途经了实验楼,结果遇上了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沈钧彦。
分手说出口总要冷那么一阵子的,但沈钧彦毕竟还住在那房子里安享一个单独的房间,抬头不见低头见。叶祺无奈地抬眼打了个招呼:“你们系里又让你干什么了”
钧彦很自然地与他并肩而行,刚离开工作状态还有些不怎么习惯外边的夕阳余晖,他眯着眼睛答话,声音也没什么平日里的玩笑味道:“物理系除了我没别的讲师了,没人让我干什么,是我不好意思让老教授在实验室里做事。”
这就是叶祺之前默许跟他在一起的原因了,其实沈钧彦是个很实在的人,该严肃严肃该善良善良,收放自如,相处也无比轻松。
“老教授们收的研究生呢?”
钧彦把明显超载的资料袋换到另一只手上拿着,这一笑颇有些惯常的傲然:“只会动手不会总结,我看不下去。”
同是名校出身的海归,叶祺身上从来看不出理所当然的骄矜,或者说骄矜已经融进了他的骨血,无需再拿出来见天日了。沈钧彦就是那种人人艳羡的优质大脑拥有者,一帆风顺从国内读到国外,叶祺在英国初见他的时候便对他自然而然的光芒印象深刻。那是来自完备智性的纯粹性情,客观、绝对、明确,从没有精力用来暧昧不清。一个人活成心力交瘁的叶祺对这种直接把同居摆到桌面上来谈的阳光好小孩实在没有多少抵抗力,两人本来就是合租学生公寓的室友,往同一张床上一躺就算定了,方便快捷。
天时地利,叶祺要回来任教的母校也拥有全国领先的物理系,天体物理学博士沈钧彦应邀成为了自己同居情人的同事,于是留学时代的生活格局便原封不动搬了过来。两人还是合租着两室一厅的住处,通常两个房间换着睡一睡,随便谁知道了他们住一起都觉得正常,连遮掩的功夫都省了。
综上所述,对现有生活非常满意的沈钧彦根本不明白叶祺为什么要分手。谁也没要求谁感情忠贞,同床异梦其实也没什么,这年头最稳固的乃是以利为盟,他觉得叶祺没必要做事不留后路。
在同行了一段路又一起回家后,估摸着气氛缓和下来的钧彦做了一件很搞笑的事:深更半夜摸进了叶祺的房间。
叶祺爱熬夜,这会儿还没有睡熟,听到声音由远及近就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沈钧彦平心静气地回答:“我一个人睡了十几天了。”
叶祺半睁开眼,身子却一动不动:“要做快点,我明天早上第一节课。”
钧彦哭笑不得:“做也无所谓”
“有意义,就是告诉你我喜欢别人。”叶祺这下连眼皮都懒得动,几乎要睡过去。
沈钧彦自恃淡定,却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欠扁的人,脑子一热:“我cao你……”
叶祺立时沉下脸打断他,“闭嘴,我妈死了。”
那边忽然沉默下来,然后听到他低低地道歉,叶祺只觉得睡意浓重,无心再搭理。末了,钧彦还是缠了上来,第一个吻顿了顿依旧避开嘴唇,只从脖颈开始向下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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