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到美好清澈的清晨到来时,他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沿着马路扶着腰,一瘸一拐慢慢地朝着远离家的方向前行。
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能去哪儿。
茫然中他其实知道自己等着看从那门里出来的身影等了一个晚上,但既然是如此的结局----就算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有人看不是。
想一拳打断某人的鼻梁,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给自己的东西,这一个晚上的肮脏就够了,足够让他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2、
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小房间里,屋子里泛着一股腐烂的霉味,床上的被单边缘有些泛黄。稍微动一下,浑身就痛得散架了一样,尤其是某个私密地方,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昨天晚上的疯狂之后,他在马路上有试着去清理一下,借着路灯看到一手红红白白的粘液,恶心得他一阵反胃。
先检查了一下,身上换了一件睡衣,身体被清理过,四肢尚且健全,没有被开膛破肚----在某人身边十年,某人并没有将他保护成一只小白兔,反而适时地让他知道,帝都存在着怎样他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以及得到这些的代价。
所以对于莫名其妙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种处境一点也不值得庆幸。
四周打量了一下,这房间没有窗户,外面马路上机动车辆的声音重得像打雷,这里搞不好是地下室。十来年没有在街面上游荡,仅仅凭声音,他无法判断目前的位置。
这个房间,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家该有的地方----尤其是天花板上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摇滚乐声音。
嗓子干得冒烟,看看床头柜上的一次性杯子里有半杯水,也就不客气地喝了。
刚刚放下杯子,门适时地开了,进来的男人告诉他两件事,第一:是宋老板送他来这里的,第二,宋老板已经签了他在黑道上的卖身契,过两天伤好些参加一点训练就可以拍卖了。
当然,似他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孩子,高价购得之后只有一个用途----性(蟹)奴。
他真想一拳揍扁那男人的笑,但他忍了----他要离开这个地方,管这男人是哭是笑。
2、
原来还不止他一个人要被拍卖,跟他一起关在黑屋子里的,还有好几个孩子,有一些,甚至比他还小。
在被卖掉之前,还需要经过一些训练,以保证老板们不会要求退货。
开始还有些孩子吓得大哭着要妈妈。可是当哭声渐渐在鞭子中停止后,再也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个提着鞭子的男人笑着说:“就是你们的妈妈,把你们卖到这里来的。”
那之后,再无人见过那个孩子。
暗无天日的训练,再苦再难,却不再有人轻易放弃生命。他想起以前念过的书,偏偏越是安逸的人,越容易轻生,反而是他们这些,连蟑螂老鼠都不如的污泥,却深深畏惧死亡,或者说,贪生怕死。
后来他拐弯抹角地打听到,死去的那个孩子,叫程唯,是被他滥赌的爸爸输给了场子,才卖到这里来的,他离去的那个晚上,尚且不足十二。
跟自己认识某人之前的名字居然一样,真是个不详的名字。
3、
那一年是他人生中少有的辉煌,记者们的长枪大炮将那些日子弄得无比绚烂。一般而言,一个男人过了而立之年还一无所成,基本上也就是个市井小民了,他能在这个年纪获奖,也算是对未来有了些信心。
那天晚上,发小们还是悄悄地替他庆祝了,所谓媒体,其实在真正足够分量的大山面前,也同样不敢放肆,帝都禁止记者入内的夜总会不好太多。
他的酒量一向不怎样,那日高兴,也多喝了两杯,人一旦喝了酒,哪怕平日里小心翼翼的人,都多了几分胆色,更何况是这如日中天的青年才俊。
借着路灯,他看到旁边小巷子里一个房间外面,挂着个人。
二层楼的高度,那人略微一犹豫,一个纵身跳到了水管上,离地面仅了些之后,立刻跳到了地面上,朝着自己跑了过来,看他的样子,分明是受了伤筋疲力尽在强撑着。
不一会儿,小巷子里又传来追赶的声音,口口声声的“小子站住”,应该也是冲着这个少年来的。
当那少年跑到自己跟前时,他突然就勇敢了一把,在他人生最为辉煌的那个晚上----一把将少年拦在自己身后。
看那制服的样子,应该就是眼前这家店的员工。那些人看着他,不敢妄动,因为他方才才从夜总会出来,天知道是不是什么新贵。
“跟你们老板说,他归我包养了。钱明日早上过来上账。”李博大手一揽,将少年拉到自己怀里,少年象征性地抵抗了两下就放弃了。
4、
“谢谢你啊英雄,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好人真是绝版了。再见,有机会的话我会给你立长生碑的----”少年挥了挥手,朝大路上走去,背上七零八落的鞭痕看起来有些凄凉,他却仿佛毫不在乎。
李博心里一动,喊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站住了,过了会儿才回过头来笑了笑:“我叫程唯,程咬金的程,唯一的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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