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和护士走了,病房陷在一遍死寂里。庄凡清晰的听得见苏震的呼吸声时快时慢。倘若他就这么死了,那这个人就是自己害死的吧。庄凡背脊冰冷的看着病床上的人。
“庄公子……”苏震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庄凡笑了笑:“你怎么还在,去休息吧。”
“我……”庄凡想回话,苏震闭上眼睛又昏睡过去。衣服已经汗湿了一层,庄凡拿了条干毛巾解开他衣服的扣子,替他不停的擦汗。
“庄公子,你快跑……”苏震突然抓住他的手虚弱的喊。庄凡用力的想把手拔出来,苏震却握得极是用力:“你快跑,他们追过来了……,他们要抓你回去……”
庄凡心下一惊,还只当是梦魇,细想想,觉得有些不对劲。难道昨天那些人不是冲着苏老爷来的么?他往苏震跟前凑了一点:“他们是谁啊?”
苏震蓦得睁开眼,看着庄凡的脸又笑了笑:“我不需要人照顾。”
我……”庄凡一时无语。
苏震抬起手,指尖掠他脸颊。庄凡微微一凛,想避开,却终是忍住了。
“你怎么这么憔悴?”苏震露出一丝心疼的神色:“你不能再生病。你要是病了,我就病得不值得了。”
庄凡幽幽的看着苏震,又抽了抽手。苏震还是紧紧的握着,将那手拽到唇边轻轻的吻了吻:“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庄凡瞪大眼,全身微微一麻,僵硬的动弹不得。
苏震又合上眼,呼吸时快时慢的在耳边响着。庄凡抽不出手来,也没力气再去抽。苏震刚才说得话一直在脑子里盘旋不去。那些人是红袖馆派来抓自己的?庄凡缩着身子一阵阵的打着寒颤。
原本打算直接去火车站乘火车离开润城。一出了苏府,一辆黄包车就主动停在他跟前。他没有防备的坐上去,还没走多远,黄包车突然掉头去了个小巷子。然后被人一棒子打晕,醒来的时候就那个陈旧的院子里。
难道说,从一开始,都是红袖馆在做戏。做了张假的买卖字据把他压在里头卖身赚钱。苏震去红袖馆里寻欢,正好遇上他,于是看在熟人的份上,又架不住庄凡的哀求,拿钱把他赎了出来。但红袖馆始终不肯轻易放过他,还在暗地里派人跟着他,再伺机抓他回去。
庄凡倒吸了一口凉气,事情似乎就是那么回事。若是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就遇上土匪?到头来,一切因由还是打自己这儿开始的。庄凡低着头无神的苦笑不迭。
天色渐黑,本来就安静的医院更加安静。德贵走了大约也有七八个小时了,不知道到了广州没有。如果能顺利买到药,明天凌晨就能回来。
肩膀上被盖了层东西。庄凡惊醒,看到苏震把身上的毯子盖到他身上。他惊了惊:“苏老爷。”
“你辛苦了。”苏震神志清明的看着他:“入了秋,虽然白天热,晚上还是很凉的。你这样会感冒。”
“不碍事,我再找护士拿一床……”
“我想喝点水。”苏震说。
“我给您倒。”庄凡提起桌上的热水瓶倒了杯水递给苏震。苏震端着杯子,手不停的颤抖。庄凡接过杯子送到他唇边。苏震低头喝了一口淡笑:“病人就是讨厌。”
“不。”庄凡轻轻的吁了口气。苏震的手还是滚烫的,虽然打过退热针,却没起到成效。喝过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苏震看了看放在床头的怀表:“德贵还没回来?”
“没,估计还有几个小时。”
“他路上不要再遇到麻烦就好。”苏震笑了笑侧脸看着庄凡:“我的皮箱里还有几张银票,你可 以带在身上防身。若是我不能送你去广州,你就去泽县的巡捕房找他们的吴探长。这人跟我有几分交情,如果有钱开路,也必然好讲话。叫他们派两个人护送你到北平,到了北平再给些钱重谢……”
“苏老爷,你这是……”庄凡心里一惊。
“我不会有什么大事,到时候,如果好不了,家里那边肯定要来人。你不想见他们,就早些离开。”
他都病得迷迷糊糊,却还有替自己打算。庄凡呆呆的看着苏震。苏震笑了笑:“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你我相识即是有缘。我能做的,恐怕也只有如此。”
“您不好起来,我就不走。”庄凡吁了口气:“回头您送我去北平,我带您四下去逛逛。北平好多小吃,好多好玩的地方。”
“那好啊。”苏震笑起来,笑了两声又猛烈的咳嗽起来。庄凡坐在床沿替他轻轻的抹背。苏震侧脸看着他:“我有几句话,说出来又怕吓着庄公子。”
“但说无妨。”
苏震轻轻的叹了一声:“庄公子在我家住了一段时日,苏某是什么样的人,只怕你是知道的。我与舜青青梅竹马,二十年来心无旁鹜。可是偏偏看到公子,却叫苏某乱了方寸。你住在书房院的时候,我便开开去书房看书,书房开一扇窗就能看到你的房门。看一眼你的样子,听一声你的话语,心里都欢喜的很……”
庄凡惊愕的看着苏震。苏震轻轻的咳了两声:“苏某已经近不惑之年,却想不到还能像年青人那样春心萌动。”他看着庄凡全无防备的脸:“本来这些话也都压在心底不打算讲出来。却没料到还能再遇上庄公子。我去红袖馆本来也是被朋友拉着去的,能够把你从里头赎出来,我高兴的很。没想到终有一天能为你做些什么。”
庄凡轻轻的抖擞着嘴唇,讲不出话来。
苏震趁机握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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