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先生道:“这确实是个遗憾,安之为何去个寻个箫者相和?”
孟明远淡淡地道:“学生以为有时遗憾也是一种美,人生际遇,难以尽善尽美,有时求全反而更易失之周全。”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安之总是心里清明的。”
“学生不过顺心而为罢了。”
“顺心便极难得。”
“难得外面天气清爽宜人,却要先生陪着学生在这里坐井观天,实是惭愧。”
“安之病休之中,由老朽过来探望方是正理。”他们这对师徒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时,开华帝也恰恰好在房前现身。
“安之有客来访,老朽便先告退了。”
“先生请便。”
贾先生冲着来访的人微笑示意,然后坦然地离开。虽知来者不是一般人,但是贾先生无意探寻什么。
开华帝目送贾先生离开,忍不住有些感叹,“这便是安之的授业恩师吗?”这样风骨的人教出孟卿这样的学生也就可以理解了。
“回圣上,是的。”
“尝闻人言,丞相择西席要求颇高,恐怕除了这位老先生,其他人也无法胜任。”
“圣上这话,臣却不敢苟同。臣坚信天下贤人雅士不乏其人,只不过是我们没有碰到罢了。臣的恩师也只是在臣家中荣养罢了,他有兴趣闲暇指点一下臣几个子女的学业是最好,若是没有兴趣,西席之位自然也会另择他人。”
开华帝点点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孟明远有孟海林那样一个父亲,若没有像贾先生这般的老师,只怕也成不了如今的一朝贤相。
“不知圣上因何会到臣府中?”微服私访神马的真心要不得,你丫个一国之君,说私闯民宅就私闯民宅,一点不带给人留的啊。
说到这个,开华帝的眉宇间便不由浮上了一抹愁绪,心里亦有些恼怒。
他还敢问?
一个合格的宰辅必须要体察圣心,然后因势利导让所有事件都朝着皇帝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孟安之这家伙不是没体察圣心,而是在体察圣心之后,选择了做壁上观。
“孟卿这病假要休到何时?”开华帝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有时候拐弯抹角跟孟明远说话,他就能比你还拐弯抹角,简单粗暴的方式便是开门见山。
孟明远也不含糊,道:“江生的事处理完了?”
开华帝在书桌后坐下,恨恨地捶了桌面一拳,“扯不清。”
“圣上,一代圣明君主,有时不需在文字上太过兴师动众的。始皇帝当年焚书坑儒,除了让百家凋蔽外,可说事与愿违。圣上当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开华帝道:“话虽如此,但朕实有不甘。”
“臣早先说过的,有些事j□j速则不达,磨刀不误砍柴工。”
“朕失子,而那江生竟然作诗影射,实实无视天威。”
“圣上,有时候事情就怕联想,一联想连毛孔都透着冷气。可有时候事实证明,那不过是人把简单的事想复杂了而已。”
“天下事从来就没有简单的。”
“治大国若烹小鲜,事情真的也没那么复杂。”
开华帝挑眉睨他一眼,“你倒是肯为他讲情,只怕人家未必会领你这份情。”
“臣做事但凭良心,不需他人领情。”文字狱小范围内整整就算,太厉害就过界了啊,你丫到底还想不想当个盛世明主啊?
“朝局有些乱象。”开华帝的脸色凝重起来。
孟明远定定神,道:“朝局常常便是乱象横生的,只不过隐时多于显时,显了比隐着要安全。”看得到的危险总比潜藏的暗流要让人容易处理。
开华帝的眼神有了变化,“安之,你这病到底有几分用心在内?”
孟明远老实地道:“臣就是想避避嫌,实无其他用心。”要真说有,也不过是事情赶巧了。
这天下的事,就怕巧,一巧,渔翁就得利了。
开华帝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哼了一声,道:“你倒是稳坐钓鱼台,可还记得为臣之道?”
“臣惶恐。”
“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赶紧消假上朝。”
“臣再歇两日吧。”
开华帝见他神情诚恳,略一思索,颔首道:“也好,朕就再容你两日。”
“多谢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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