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寒道:“便在清化府镇守,侯爷,卑下这里有快马数百匹……”
郝风楼直截了当地道:“统统取来。”
徐寒道:“卑下这里还备了酒水……”
“不必了,我很想见一见总官兵。”郝风楼温和地笑了笑,拍了拍徐寒的肩膀道:“倒是多谢了你的好意。”
徐寒连忙笑了:“岂敢,岂敢……”
从这里到清化府城不过八十里路。一路过去,偶尔有运粮的官军,几乎看不到任何人烟,没有人,一个都没有,可是郝风楼感受到了一样东西——愤怒。
一股滔天的愤怒正在酝酿,这已不是民怨,绝不只是小小民怨这样简单,这是血仇,血债血偿,只要官军在这里一天,这里的人,这里的男人甚或者是女人,即便是孩子,他们的眼睛都会是红的。
郝风楼一路无言,他没有自责,竟也没有愤怒。他突然觉得可笑,可笑的不知是谁,似是自己,又似是那些遗路的枯骨,或是磨刀霍霍的官兵。
其实他能想明白,利益而已,无非就是利益,有利益可以升官发财,那么,这世上有什么事不能做?这是人吃人的世界,哪里会有什么清平?
自己想要营造和粉饰的东西剥落下来,剩下的就是最残酷的现实。
清化府已经到了眼前,那巍峨的城池轮廓仿佛饱经风霜,可是依旧屹立,可是这座城池经历了什么,郝风楼不愿意去想,因为路边的官道,他看到了许多的血,殷红的血,血迹的主人大抵已经砍掉了脑袋,拿去用石灰或是盐巴腌了,而后尸首丢到了某处的乱葬岗,成为了某个人的晋升阶梯。
城门门洞这里依旧还是几个没正形的官兵,嘻嘻哈哈,打闹什么,城门楼子的一个百户下了楼来,朝他们呵斥:“打起精神,瞎了眼吗?前方来的队伍可都是穿鱼服的,这是寻常的人马吗?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搜人身上的铜钱的时候就一身的劲,现在就是这个样子?谁再敢胡闹,就没女人睡了。”
于是众人挺起胸来,再不敢造次了。
可是他们这种挺胸,无论是郝风楼还是身后的火铳手们,都觉得十足的可笑,因为他们活像一只尽力直立的猴子。
郝风楼笑不出来,昂首入城,后头的队伍鱼贯而入,至于那百户看到这一个个‘大人物’,眼珠子都掉了,竟是不敢上前盘问。
待郝风楼人等走远,不见了踪影,百户便不由挠挠头:“这是什么人马,怎会有这么多鱼服?还有打头的那个贵人,为何那样年轻?他穿着的倒像是钦赐的麒麟服,却不知是不是我瞧错了,没有眼花吧。”
有个兵丁讨好似的道:“大人应该问问。”
这百户顿时怒了,一巴掌打在这个兵丁的脸上,怒喝道:“你懂个什么,你什么都不懂,老子敢轻易问吗?人家这样的贵人,若是不答如何?罢……做瞎子吧,反正不管是谁,总是咱们自己人就没错了。”
他蹲坐在门洞里纳凉,拿袖子给自己扇风,额头被汗浸透了,忍不住要咒骂这交趾的天地,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自己的脑壳:“那是海防侯呀,不是他是谁……哎呀呀,理应叫个人先去通报的,这样太怠慢了。哎……迟了啊,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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