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和马文升默然无言,呆立院中许久。马文升索然叹了口气,转身缓缓离开时,背影竟显得佝偻苍老了许多。
边军将领人人皆贪,谁会不知?揭开盛世的外衣,内里却满目疮痍,处处糜烂,皇帝不敢揭。文官们不敢揭,于是将浮华堂皇的外衣盖上疮痍,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于是歌舞升平。莺歌燕舞,此乐何极……
今晚的秦堪又彻底的上了一课,他发觉自己越来越了解这个正在中兴的朝代了。
然而越了解却越心凉。为李崇感到悲哀,为边军感到悲哀,更为那无辜丧命的四百多口人感到悲哀。
秦堪仰头看着恢复了寂静的夜空,眼中露出了谁也不曾发现的凌厉光芒。
他不想当圣人,但他更不愿跟那些官员一样麻木不仁,将领贪墨他无法解决,卫所糜烂他也毫无办法,因为他只是一个小人物,无法改变这个时代。他所能做的,便是为那四百多个老弱妇孺讨一个公道。天不报,我来报!
李崇命大,身中数弹却没有伤到要害,被拿入了诏狱。
勿需审问了,策马禁宫。皇门射箭这一款便足以将他打下十八层地狱。
不论什么人,不论有多大的理由和冤情,敢于挑衅朱家皇权者,绝对没有好下场。
弘治帝松了口气,满朝文武也松了口气,尤其是牟斌和王岳。更是笑得眉眼不见,这几日他们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
监察御史们开始不安分了,他们早在等着这一刻,若不满怀正义地参劾人间不平事,若不激昂顿挫地声讨那些犯了错的官员,怎好意思当御史?
清流之所以被称清流,是因为他们从来不信“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他们要的是朗朗乾坤,要的是清澈见底,绝对掺不得小小一粒沙子。
六科十三道的言官御史们奋笔疾书,无数参劾的奏本雪片似的飞进了内阁,飞到了弘治帝的案头。他们参马文升,参宣府总督,参宣府镇守太监,御史们疯狂起来像一条条见人就咬的疯狗,他们的眼中除了自己,全是坏人,全该下地狱。
弘治帝处理这样的事情有经验,留中不发两日后,司礼监终于发下了陛下的谕旨。
李崇菜市口斩首示众,马文升并无过失,不予追究,圣意安抚,宣府镇守太监刘清有渎职之过,着即撤去镇守太监之职,并发配中都凤阳守皇陵。
一切都结束了,皆大欢喜。至少对绝大部分人来说是个好结果,提心吊胆的人长长松了口气。
绝大部分人里,并不包括秦堪,他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当然,一个小小的千户没人关心他满不满意。
…………
…………
三日后,在一个难得的风和日丽的中午,原宣府镇守太监刘清满怀庆幸后怕,坐着一辆马车出了京师德胜门,赶赴中都凤阳看守皇陵去了。
刘清一点也不沮丧,他坐在马车里,脸上甚至还露出了微笑。
他才四十岁,他上面有着强硬不倒的后台,他的人生只不过刚走到低谷,守皇陵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混资历,不出两年,他一定会被再次启用,此去凤阳只是度两年长假,如此而已。
弘治十七年腊月,京师郊外百里处,太监刘清途遇强人劫道,劫者不但抢掠财物,杀了车夫,更将刘清大卸八块,尸体扔在野外喂了狼。
司礼监掌印萧敬勃然大怒,令厂卫彻查,终不得其果,厂卫只好从死牢里拎了几个死囚当成凶手砍了,刘清一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
刘清被杀的同一天,李崇被押赴菜市口,刽子手一刀挥落,干净利落地砍下了他的头颅。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秦堪满意了,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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