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苦涩的味道。
再佳美,都是苦涩。
过了春花生限,便是玉人死期。
垮塌了的神龛。
终于有人缓过神来慌慌张张站起来大声叫御医进殿,李煜却厉声喝止,“不必!传我旨意下去,今夜打开宫门,遣散诸人,宫中之人皆可离去……”气力不济,又是喘息不定,元老重臣长跪不起,“臣等誓死与金陵同在!”
李煜笑得温润如昨,却是带了虚软,“出宫去入了金陵总有一线生机,此非愚忠之时,总当出去想法保全父母妻儿,若是执意留下之人便需做好准备,城破之时我便燃火焚宫。”
流珠一惊,刚要劝阻却见得他从未如此狠绝,那话竟被他瞬间的凛然哽在喉间,李煜传令遣散宫人分放财物,随即命众人退下关上诸宫室大门。
第二百一十二章今而铁甲踏遍(下)
宫里立时慌乱起来,四方谣传更甚,总是不乏胆小之人收拾起细软就要出宫去,更多的跪在未央殿外哭声不绝于耳。
广凉寺有老僧听闻传言前来未央殿求见国主,此僧是原先宫中佛殿之人,建起了广凉寺也便派往其中,算得是位经年可信之人,李煜顾及情面,终究是开了门。
“贫僧听闻国主立誓与此宫同在,贫僧愿率寺中众人随同,城破之日,若是见得未央殿起火,广凉寺亦积薪同燃,国主一生向佛,佛祖慈悲。”
李煜终究有些难过,分明是自己已经虚软无力,只得命飘蓬上前搀扶老僧,“大师本无需如此……今日可率弟子先行出宫去,城中安东寺与宋朝上主旧日有得前缘,想来他再疯狂亦不会妄动,可保一时之安。”
老僧缓缓摇头,“人既生亦死,一切皆为虚幻,若人生当真了悟如佛,无悲无喜无梦无幻,无爱无恨四大皆空,生与死又有何区别。国主无需多言,贫僧告退。”
李煜劝说不得,却更添了惆怅,人有时候真的被所有背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此绝境却还有人不离不弃仍旧视你如恩赐。这样你连崩溃的全力都没有。他一直都是这般被人强硬地贡上了神龛,所以不得不当自己是个神仙,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他不能妄动不能妄言,只因他还是很多人心中的一种信仰。
其实这世界上没有人天生伟大天生应该坐在这个位子上,那所谓的一目重瞳不过是种顽疾罢了,李煜轻轻笑起,他一个本该是盲眼的人却被这么多人当做神迹,帝王圣贤,如今他哪一种都不是。
这个玩笑太大了。
浮生若梦,到了今日,总要惊醒露出狰狞的面。
安东思晚钟敲响。
徐铉仍旧不放心,于殿外不去,命人传话进来,“上主有言,明日子夜之时,国主若是……便要攻城。”
李煜不答,只让他先行离去。
空荡荡的大殿,往日同样是未央殿,这里珠晖夺目,紫檀香气醉人心神,他一身玉骨举手便可入画。几寸金莲舞婆娑,几树飞花映蹉跎。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金剑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李煜歇得久了渐渐缓过来一些,“现下等不得了,流珠?”
流珠立时想到了些什么,退后两步垂首不言。
李煜软了口气,“流珠……我知你也不愿,可是……你应过的。”
飘蓬立时也明白起来,“国主!飘蓬无论如何也要伺候国主。”
李煜却是叹气,“这种时候我不需要这些话,如若你们当真顾及我往日情念,那便照顾好她……一定记得。”
流珠死死掐着自己的手不教哭出来,飘蓬几欲争辩,竟是决绝不肯,她立时拉住他,“国主如此必有考虑,飘蓬,和我去凤阕宫。”
飘蓬却是执拗,李煜静静揉着腕子,“飘蓬,我自认此生如此虽绝非我本意亦不后悔,如今就算城破宫灭亦无所,只是……女英是她的妹妹,我保不住她,不能再保不住女英,否则……我死不瞑目。”
最后四个字说得风轻云淡,好似下一秒他就能微微笑起乘风而去。
他自己看不见,身侧两个人的悲伤已经无法用眼泪来解释,只能是彼此扶持,竟是流珠先跪下,她凛然有了坚决的神情,“国主放心,二小姐绝不会有事。流珠在此别过,叩谢国主深恩,流珠至死不忘。”
字字句句竟然也说得平静,李煜听见她衣裙的响动,流珠长跪在身侧,行完大礼,流泪起身。
李煜终得安慰,“流珠,你没有丢了娥皇的魂,你同她一样身有傲骨,所以记得……一定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这句话当日也有人这般期待着告诉自己,可是那个人今天却五十万大军围城,生生地要断了他当日亲手留下的光。
“是,国主。”她最后望他一眼,强行拉着飘蓬出了未央殿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清溪深不测
广凉寺幽深灰暗,今夜全宫无人入眠,四处奔走之音不绝于耳。
流珠一路和飘蓬出了未央殿去往后宫,这方途经中轴线上的白石小桥,流珠吩咐着飘蓬去查看山石之后通路,而她先往凤阕宫去,两人在桥上低声说着,事情须得越快越好,两人分头行事。
流珠入了凤阕宫,女英正捧着那方琵琶遣散宫人,寝殿之前跪了一些小宫娥哭哭啼啼说些话来,女英也是无可奈何,“今夜便都先出宫去,若是当真城破,混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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