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儿,只觉艰涩难咽,话也说不出。猛地回过神来低头一瞧,自己那宽大袖摆早被他攥得皱巴巴一团,像是刚从腌菜缸里捞出来,心内涌的也不知是些什么情绪。
又过了片刻,陡然一声低沉的笑从喉间溢出,指节微曲抵住鼻尖,掩饰住蔓延的笑意。
“居然这般记仇,脏成那样,我哪里能瞧得清他长什么模样。”
九、
江大侠十六岁那年以一己之力剿灭流窜至西处边塞的流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赞誉满天飞,都说英雄出少年,却无人知他杀得不是那么顺利的。
流寇凶悍,又是常年干这种取人性命的行当,下手不留分毫余地,江弈翰杀了大半的恶匪,自个儿也被砍伤了肩,血止也止不住,他也没能趁着空当停下来包扎清理。
他方才从窝里的这帮恶匪口中听到消息,还有一伙流寇出了门,正要去抢人钱财。
抢了钱财也就罢了,偏偏他们从来都是喜欢杀人灭口的。人命关天,江弈翰便一刻也等不得,‘哗啦’一下从身上扯下一块布缠住肩头伤口,循着荒漠的足印,单枪匹马去了。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江弈翰也这样。
他信邪不胜正,何况自己虽是资质差了点,但勤能补拙,他自幼苦学,没一日停过,哪里还不能制住这些只懂些三脚猫功夫的流寇?
直到到了地方,瞧见满地横尸,形容狰狞的恶匪肆意笑着,装抬马车里值钱的货物钱财,恶匪头子笑呵呵将手中大刀插进一人心脏,鲜血溅了那恶匪满面,他又泄怒似的又捅了好几下,江弈翰才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世道的险恶。
身心凉了个透,肩头那伤口的疼痛也麻木了一般,满心充斥的只有翻天蹈海一般的悔意。
若他来早一些,这些人哪里会这般惨死?
“大哥!马车里还藏了个小孩!”
恶匪头子一抹脸,恶狠狠斥道:“杀了杀了!怎的还不懂规矩?”
另一人白了脸,喏喏应了,拔出刀正要斩下,刀落下的一瞬突然一阵脱力,那沉重的大刀被人一脚踹离了手,直直插进了沙地里。
未等那人惊呼出声,江弈翰手起剑落,一剑封了那人的喉,迅速拎出马车里脏得瞧不清模样的小孩。
好的是,江大侠那时候就会了纵莲步,虽是学得没有如今精妙,但也能应付一阵,恶匪头子瞧见半路杀出个会武功的毛头小子,气急败坏要打要杀,砍半天都落空,更是怒从心起,大喝一声让所有人都去抓江弈翰,势要将他千刀万剐。
最后,这么一群人都没能抓得住江弈翰,反倒被江弈翰趁乱杀了大半,恶匪头子一瞧不好,这回来的是个有真功夫的,便什么也不管了,急忙忙唤回手下小弟,自己打头开溜了。
却说江弈翰拎着那半大的小孩还要使轻功也算不上轻松,得了空喘口气,将那脏兮兮小孩往地上一放,瞧见他乌溜溜一双眼盯住自己,手还紧紧攥着自己衣摆,心中怜惜,放软了声安抚:“你莫要怕,没事了。”
那小孩闷不做声点了头,攥住江弈翰衣摆的手却一点也不愿意松开,江弈翰也不在意,目光扫视周围,一下便瞧见一块一人高的石头,伸手揉了揉那小孩的头,然后搀过他的手带他去了那石头后头,柔声道:“我要去把剩下的流寇解决了,不能再让他们作恶,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他不愿意松手,反而将江弈翰的手握得更紧,生怕他跑掉似的,江弈翰心急,又无可奈何,只得哄道:“你也瞧见了,那些人无恶不作,杀人如麻。天下黎民百姓,哪一个的性命不重要,若我此时陪着你,还不知有多少人要丧命,你可忍心?”
被握住的手松了松,小孩仰头将江弈翰看着,眼中漆黑,一亮一亮闪着惴惴不安的光。
“你要记得回来找我,我娘叫我阿辰,你叫我两声我便能听到。”
江弈翰轻轻笑:“知道了,阿辰,哥哥先去了,马上就回,你等等我。”
话毕,匆忙施展了轻功去追那伙残留的恶匪。
回忆至此,江弈翰长长叹口气。
如今听段夫人所说,再将前因后果串连起来,当年那脏兮兮的小孩就是如今的段大侠无疑了。
当初他的确回去寻过他,喊了许多声都未瞧见人,更未见到有尸身,便猜想是被其他路过的人救走了,于是扭头就将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的是,他是忘了个干净,段大侠却是一记好多年,估摸着还生着气呢,气他不识得自己,卯足了劲儿要引他注意,手段却不太高明,跟小孩耍脾气似的。
江弈翰不是不知道,只是未想起来这段前因,只觉段天辰这人奇怪,总不给自己好脸色,江弈翰也不是没有脾气,便每次都冷冷淡淡回应,旁人一瞧,都觉得这两人像血海深仇。
现在想想,段大侠故意耍脾气的时候还受了冷眼,估计都要气得头上冒烟。
如此回想完一番,江弈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草草向段夫人告了个别,决定还是去同段天辰将事情说清楚。
段天辰兴许是回了房,江弈翰便往厢房赶,临到门口又犹豫着往后退了几步,心里砰砰直跳,想着先回自己房间理一理情绪。房门一开,自个儿床前站了个人,体魄强健,身材高大,听见动静立刻转过身,面露诧异。
这人不是段天辰还能有谁?
十、
江大侠果不似常人,甫一入门瞧见这景象,亦是分外镇定,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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