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幽深女音,像在呜咽,又像在挣扎,绝不是三岁女童能发出的声音,倒像个成年女子捏紧了嗓子尖叫。
村长儿媳一看这阵仗吓傻了眼,哭喊着闺女便想往上扑,被林言一把抱住了:“你女儿在娘胎长到八个月就被她杀了,她是来找你们家人索命的!”
萧郁的手往棺木中又进一寸,冲天怨秽之气让在场之人都不由打了个冷颤,一时阴气大盛,草木萧萧,往棺木中浸淫而去:“不知好歹,自我了断吧!”
四下响起女魅痛苦至极的嘶喊声,重叠交错,从高亢尖锐到喑哑幽怨,最后只剩一线,几不可闻,棺中冒出一阵青烟,慢慢沉寂下去。
大家被这怪异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许久才回过神来,却没有人敢上前,直到萧郁全身褪去青黑戾气,走至林言身边站着,才有人战战兢兢上前揭开棺盖,出乎意料的是,棺材中根本没有女孩的尸身,只有一只莲瓣似的红色绣花鞋。
萧郁厌恶的看了一眼,对村长说:“拿去烧灰深埋,她和你们家的债两清了。”
草丛里突然蹦出一只褐毛狐狸,神气活现的扑进萧郁怀中,正是窜上村长肩头的那只会说话的狐仙,怪事重重,村民们已经把一行人当成天降神兵,簇拥着五人往村子走。
林言往萧郁脸上拧了一把:“还读书人,骂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教你的先生听了是不是要被气吐血?”
萧郁转过脸,抿着下唇笑得很是温柔,正好村长带着孙子赶上来,老人家小跑两步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对林言说:“你们可不能走,晚上村里开席,大家伙要专门谢谢你们。”
“对了,你们是什么杂志的来着,要采访?”
林言一拍脑袋,心说只顾着抓鬼把正事忘了,当下招呼几人聚拢,尹舟一听说晚上有饭吃,头痛腿瘸全好了,跟阿澈并肩站着,四只眼睛滴溜溜冒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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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爱热闹的三姑六婆从来不放过任何传闲话的机会,很快白天发生的事便传遍了段家村的每一户人家,林言把被扔在半路的车捡回来,临时收拾几件换洗衣物,在晚宴开始前被村长安排在村里经济条件最好的一户人家暂时休息,洗澡上药换衣服。
热心的赤脚医生带了一大包不知名的草药赶过来,煎成黑乎乎的一大锅,糊在纱布上制成膏药,林言和尹舟躲避不及,被按在桌子上贴的满身都是。
号称是祖传配方的跌打损伤膏药倒真有奇效,稍事休整之后身上的一块块淤青退了下去,用手使劲按也不疼了,尹舟还为挨打的事生气,抱着主人家的果盘吃个不停,权当报复。
这座偏僻的村落仍保留着原始的风俗,虽然单看那些石头老房和简陋的猪圈羊圈,落后程度跟柳木镇有的一拼,但村民众多,又都淳朴热情,倒也丝毫不觉得闷。
被村长安排待客的这家连大人带孩子足有十几口人,只有女主人目睹了下午四人一狐大闹出大殡的全过程,孩子们最爱这些鬼鬼怪怪的轶闻,跑来嚷着听故事。小道士内向,萧郁少言,狐狸困了窝在萧郁怀里睡觉,便苦了林言和尹舟,一遍遍讲得口干舌燥,孩子们犹不满足,咬着手指追问女鬼什么样,死人什么样,狐狸怎么会说话,大人见孩子们难缠,脱下鞋作势要打,谁知听着听着也入了神,土炕,椅子,板凳全用上,滴滴答答坐了一屋子人。
家里一位九十来岁的老头,颤巍巍的吧嗒着嘴,被林言他们的故事激起了回忆,边抽老烟袋边讲年轻时在野地里遇鬼的事,唬得孩子们捂着脸缩成一团,耳朵却伸得老长。
盛大的村宴让在城里生活惯了的几人大大见识了一把山里人的好客,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花圈和灵棚都撤了,村口飘荡起食物的香气,电线被临时拉好,一只只灯泡把村头的大片空地照得过节一般,男人们打赤膊忙着搬桌子挪椅子,女人们则按照分工在灶台边忙碌着,时不时有人开些粗俗玩笑,惹得人笑,狗叫,猫闹声响成一片。
村里人不爱喝啤酒,说有马尿味,酒是最自家酿的黄酒和汾酒,巧手的媳妇做了油汪汪的臊子面,一只只肥胖的鸡被拔毛熬汤,和蘑菇小火慢炖,盛在粗瓷大碗中被端上桌,盖着浓香的一层黄油,白菜爽脆甘甜,用陈醋一溜,香的让从不吃素的阿澈都多闻了几鼻子。
村民心思单纯,听说救了孩子大人,纷纷赶来敬酒,林言本来酒量便说不上太好,不一会被灌得头晕目眩,学着村民的样子,跟尹舟脱了上衣打赤膊,男人们见他俩豪爽更高兴,一顿饭吃的酒酣耳热,宾主尽欢。
夏夜虫鸣犬吠,山间空气好,流云出岫,一天碎星星像要坠进汤碗里,萧郁旁边坐着白天拦他们车的老人,竟是村里有名的文人,写了一手好行楷。看萧郁的长发不顺眼,多喝了两杯酒,一边数落现在的年轻人不学无术,一边絮叨自己爷爷是晚清进士,从小家教甚严,孩子敢弄成这样早打出门了。
林言醉了,拍着桌子跟老人家叫板,说您还真不一定比得上他,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当下摆开萧郁推出去,萧郁由着他胡闹,当即真的挥毫写了副唐人马戴的《楚江怀古》,“云中君不见,竟夕自悲秋。”老人拿着字装腔作势的评价了一句“还行”,中途去解手,林言看见他悄悄绕到案边把用镇纸压着的字偷了回去。后来萧公子一晚上没闲着,被家家户户逼着写过年贴的对联。
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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