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下凡的大半珍宝我都给了明岳,让他当了银子存在钱庄里,一部分当做仆人的月例,一部分作为府里的开销,明岳这几日的表现很好,做事很有条理,我便放心地全权交给他。
剩下小半的东西我大多存了在纳虚袋里,少数精巧稀奇的就拿出来当做摆件。
我掰着指头算了算,典当财物虽然能换来一时丰衣足食,但毕竟老话有言坐吃山空,况且我听人说养孩子样样费钱,何况我还一养养俩。
两个孩子打发出去上学了,我一个大人也不能闲赋在家,但我自我定位很准确,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会舞刀弄剑也不能弹琴赋诗,基本是个百无一用的米虫,唯一擅长的一样是吃,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花钱看我吃饭。
并且饭也要他出。
我很惆怅地叫来明岳,想了解一下我们家还能坐吃山空多久。
明岳跟我说了一个数字,由于它太长了我并不能记住,但这不妨碍我吃惊,“这么多?”
明岳道:“转朱阁是五十州最大的当铺,掌柜识货,也出得起价。”
我不禁要为能干的明岳鼓掌。我又问他:“那么仆人的月钱,你怎么安排?”
明岳又是一样一样地给我数,这位管家的能力是很好的,就是总有点错误地高估他主人的能力,我边听边“嗯嗯啊啊”地胡乱答应,他就真的以为我能听进去。
我一边听一边忘,看明岳说得实在辛苦,又不好让他对主家绝望,于是装模作样问,“我们家的月钱,算是多的还是少的?”
明岳低着头,“主人家慷慨,小的自作主张,把月钱往多了算。”
“哦,”我再问他,“那你一月多少啊?”
“普通管家一月一两银子。”明岳道,“小的不敢自作主张,还要主人家安排。”
我道:“有什么不敢的,其他人的月钱你就安排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觉得明岳好像在发抖,看起来又像在笑,又像在怕。我又不知道自己说的哪里不对,只好继续说完,“月例就按你安排的来发,至于你的,普通管家一月一两,我不是普通人,你也不是普通管家,一月…五两吧。”我很满意明岳办的事,满意就要有奖赏,如他所言,我是个大方的人。
明岳谢了恩出去,厅中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四顾看了看,庄园是仓促布置出来的,细节肯定做得不是很好,边边角角澧还有积年的灰尘和污渍。虽然邋遢,确是生活的感觉。
诚然我活了很久,但生存和生活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对常人来说,活着才能感受到快乐,但活着却是我不快乐的根源。这好像是个无解的难题,我想快乐,就要活着才能感受,但活着这件事本身已经使我极度的不快乐了。
然而此刻我在这个偏僻的庄园里,看着这个陈旧大厅角落的朽木与尘泥,竟然有一种:我也可以有我的生活。这样的可怕念头。
第10章 冰糖莲藕不要冰糖不要藕
观颐
明岳找的学堂在城里,离庄园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名叫冰堂。
我觉得这个名字很甜。
明岳说:“大先生姓林,名炽,字融冰,所以学堂叫冰堂。”
我且听且点头,“中午做糖藕,多放冰糖。”
明岳告诉我这个季节没有藕。
我问他:“那这个季节有什么可以做糖藕的?”
明岳回答我:“有糖。”
我感觉他就是在糊弄我。我微笑道:“那中午做一个糖藕,不要糖也不要藕。”
明岳答应了。明岳居然答应了。
我生气地左牵惊鹊右牵越别枝,亲自送孩子去上学。
融冰先生是一个很温和的中年人,一手一个接过两个学生,还和我寒暄:“这两位是公子的…?”
我在心里暗笑,面上正色,“我是他们父亲。”
融冰先生看看惊鹊,再看看越别枝,并特意多看了两眼越别枝。
越别枝看看我。
我怂怂地改口:“开个玩笑,我是他们大哥。”
“三兄弟感情很好啊。”融冰先生笑道,“恕在下失陪,学堂要开课了。”
我摸摸惊鹊的小脑袋,对越别枝叮嘱:“照顾好弟弟,爹…大哥走了。”
险些狂过头,幸好我脑子快。
门都出了,该办的事也索性一次性办完。
我不记得路。当铺没有名字,我只能一路打听庐家铺子,转过三条街才有人告诉我,庐家铺子在学堂街。
我问学堂街是哪条街,他告诉我就是开着冰堂的那条街,街上还另有三家学堂,所以叫学堂街。
我问路人:“澶州的学堂都在这里了吗?”
路人说是。
我又问:“澶州小孩子很多吗?”
路人说:“不多,澶州人少。”
我更奇怪了,“人少,学堂又这么密,招生怎么招?”
路人很平淡地回答我:“谁抢到就是谁的,不过一般是冰堂赢,因为冰堂后院养了一群打手。”
我很害怕,我从前上的是私塾,是请先生到家里来的,我不知道原来外面的学堂这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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