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自己不再是个小个子儿童,而是个身高很高的年轻人——这是属于成年人的自己的记忆吧。
他的视线终于从刺目的太阳上收回,眼前的一切却让子鹤瞬间大惊。
山坡上绿色的草丛被染成红色,四处弥漫着的血腥味充斥鼻腔,浓郁的几乎令人作呕。
一个人被一把宝剑钉在一棵巨树的树干上,长剑看起来并不很粗,却将人钉的死死的。
那人尚未闭上眼,双目充血,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眼中仿佛盈满了仇恨和不解。
“子鹤——”他嘶哑着开口,似乎想说什么。
记忆中的自己,在被叫中名字时,情绪突然失控。
他猛地一抬手,四周早就布好的法阵闪烁起暗红色的晕芒,有黑色丝线如蛛网般,朝着那个被钉在树上的人身上聚拢过去。
那人不待再开口说什么,黑色丝线已纷纷钻入他的身体。
下一刻,黑色丝线被染成红色,被钉住的男人也像突然失血般变得干瘪了下去。
记忆中的自己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他毫不躲避的对着钉在树上的人的眼睛,可明明是死盯着的姿态,却让吸收这段记忆的子鹤感觉到无比的痛苦和恐惧。
有些汹涌的负面情绪侵占了整个神魂,仿佛要炸裂一般——记忆中的自己又咬着牙将那些情绪全部碾压,磨碎。
只剩下决绝。
子鹤看见自己的手高高举起,随即,两丝生魂从被钉在树上之人的身体里拽出,然后,吸食。
饱食的感觉和痛苦同时加剧,那些刚被压下的痛苦情绪再次翻涌着要冒出,子鹤感觉到了无边的寒冷,侵袭了自己的神魂和肉身。
子鹤脑海中灌注了许多信息——
关于那张黄表纸符,是一张定魂符纸。
而他杀人用的方式、四处布好的法阵和他吸食人生魂的方式,以及杀人后准备要做的事,都属于一种邪修——饿鬼道修行之术。
定魂,分魂,抢魂,食魂,再以一魂七魄和修行道术之人的尸身、炼成铜甲尸……
子鹤感到窒息,整个神魂都像是被冻住了。
记忆中的画面渐渐消散,附着在符纸上的记忆被吞噬。】
神魂微定,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6栋楼边,此刻正站在楼侧——拐过去,就是6栋楼房朝海的正面了。
快到家了。
他一转眸,就看见了赵胤。
小要命站在小区昏暗的路灯下,面上满是纠结和疑虑,仿佛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子鹤心里微沉,有些心虚和慌乱。
与小要命的视线相对,他张口问道:“怎么了?”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暗哑,仿佛是生了一场大病。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脸色多差?”赵胤皱起浓眉,那双深邃的长眼紧紧盯着子鹤,也不知道这双眼睛里是否有担忧的情绪。
子鹤微微颤抖着嘴唇,想要开口说自己挺好,却发现要将这句话讲出来,十分困难。
赵胤靠近一步,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子鹤的脸,虽然表情不悦,脸上满是犹豫的神色,但最终还是将手背贴在了子鹤额头上。
触手冰凉。
他再看子鹤惨白的脸色,和满头的大汗——瞧着像是一个濒死之人般。
“你额头冰凉,好像是……低烧。”赵胤有些不确定,他想了想才用硬邦邦的声音道:“我送你去医院吧?”
低烧会使温度低到冰凉吗?赵胤努力回忆自己从小到大生病的状况,可每次都被母亲照顾着,他发现不怎么想的起来。
子鹤看着赵胤别扭又担忧的模样,脑海里纷乱一团。
有关于那个灰袍道妆男人的和煦表情的,有关于被自己杀死的人痛苦扭曲的脸的,有漫天飞雪,有艳刺目阳,有风雪中那个男人教他捏震字诀,也有冬日里当自己收好福包后,灰袍道装男人盯着他时,脸上难懂的神色……
所有才恢复的记忆交织,让他脑中浆糊一般。
他伸手抹了把额头,触手都是凉潮的汗水,他对上赵胤青涩的脸,和那双纠结的眼睛——这个少年跟灰袍道装男人长的一模一样,但脸上的表情,却有细微的不同。
那个男人似乎永远都是笃定的,是了然一切的。
但小要命呢,这孩子此刻看着他,明明是担心的样子,却又硬装作淡定不在意。明明想要利落的将眼前的状况处理掉,但又因为照顾生病之人的经验太少,而显得……甚至有些无措。
他努力挑了挑唇角,想要鼓励的朝着小要命笑一笑。
但记忆里的痛苦、恐惧、嫉妒、悔恨等无数可怕情绪,让他身心都无法彻底抽离。
于是,赵胤看见子鹤朝着自己惨烈的笑了笑。
如果不是此刻子鹤还站的笔挺,他真的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可能就要英勇就义了。
一咬牙,赵胤从兜里掏出一小把糯米,另一手一下便压在了子鹤肩膀上,作势就要往子鹤嘴巴里塞糯米——
如果是被鬼招了,生食糯米后脸上会有黑色血丝浮现。
赵胤准备先排除‘鬼上身’,再送他去医院。
子鹤看见小要命捏着糯米要往自己嘴里送,被吓了一跳。
虽然还沉浸在记忆的情绪里,但眼前的危机更大——决不能让小要命将糯米真的送到他嘴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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