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修炼,他对生死簿的掌控,准确地说,是勘破生死轮回的能力,早非之前的浅薄。
不说一眼看穿人的前世来生——如果此间有的话——至少说一个人的命运走势,诸如生年卒月,大概能看得出一二。
就如此刻,这一抹亡魂,观其气息,是新死的鬼;
可观其命运,应当早早死了才是;
——此人生前定然有什么奇遇。
再者……
傅藏舟轻哼一声,五指轻轻一抓,一团无形之力从亡魂的心核蓦然飞出;
赤黑、透着隐约一股令人作呕的邪气;
又是邪修吗?
这亡魂倒是有些本事,居然从邪修的手上脱逃了……尽管代价惨重,现如今其意识近乎全无,鬼王大人纵是有心帮他,一时有些无能为力。
既是个冤死的鬼,身为“地官”,不可能当没看到,置之不理吧。
没怎么犹豫,将残魂收入玲珑百纳奁。
将残魂温养个数日,意识兴许便可恢复一二;
届时问清楚冤情,再为其主持公道。
不过……
黑发玄衣的青年,笼罩在浓郁的、暗沉沉的夜色里,周身空气隐约扭曲,犹如水墨化开……
呼吸之间,“墨色”凝聚成一团气雾,气雾又在一瞬朝四方散逸开来。
——实力非同以往了,化雾的“技能效果”理所当然,发生莫大的变化。
燕关一带数个城镇,无人发觉,他们所生活的地方,忽然起了点点薄雾,雾气极是轻薄,肉眼很难留意。
“藏舟?”
聂桓的声音在身后蓦然响起:“这是作甚?”
傅藏舟一心二用,道:“我在看附近有没有邪修的存在。”
“邪修?”聂桓当然知道邪修是什么,疑惑的是,“发生了什么事麽?”
傅藏舟回:“遇到一个被邪修害死的人。”
顿了顿,若有所思:“没弄错的话,他与仲兄捡到的孩子,应当是血缘至亲。”
“‘马面’的父母?”
“很可能。”
“怪不得那孩子被人丢在木盆,顺水漂流……”聂桓十分关心,问,“找到了邪修吗?”顿了顿,“可是我打扰到你了?”
傅藏舟微微摇头:“没有。”
没找到邪修,跟仲兄打扰不打扰没什么关系,极可能是人不在这方圆百余里。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有什么遮掩气息的法宝的可能。
只好将此事暂且搁置。
随意跟仲兄聊了一两句,听对方夸“马面”多乖巧、多可爱;
对此,鬼王大人表示搞不懂,孩子神马的,一个不小心,就哭闹个不止,想想就可怕……反正他不太喜欢跟这样娇嫩而脆弱的存在打交道。
还好还好,他跟桢哥都是男的;
不会有孩子。
至于传宗接代,桢哥不在意,而他本人根本就没必要。
题外话且不提。
没在燕关滞留几日,一行人重新踏上归途;
路过庆州的时候,发生些许意外。
也不能说是意外吧,偶遇了一桩让人不知该唏嘘感慨、抑或扼腕惋惜的“故事”。
事情还从聂桓说起。
严格来说,跟聂桓没关系;
有关系的是他曾经的“未婚妻”。
早先宿桢就跟傅藏舟提过一嘴,仲兄至今记挂着他的“未婚妻”。
倒也不是说什么情深义重、至死不忘,毕竟“未婚妻”在他出事时,实岁也不过十一二,两人私底下交集更是几乎没有,谈什么深情厚谊纯属扯淡。
实在是仲兄心思柔软,觉得自己有负一个女子的青春韶华。
尤其听说,“未婚妻”后来的遭遇……
其尽管被睿宗赐了一桩好婚事,夫家满门英烈,乃世代忠良。
可正因为太过英烈、忠良了,“未婚妻”嫁过去没过几年,丈夫战死沙场,留她一个寡妇苦苦撑着门面,好不容易带大三个孩子。
没想到大儿子与二儿子才及舞象之年,跟他们父亲一样,迫不及待投军了,正赶上昱显两国战事最为吃紧的时候,在一场战役中竟是双双捐躯。
唯余一个小儿子;
没过几年长到十六七岁,同样选择了,跟其父其兄一样的路。
好在,这唯一剩下的儿子几经生死,没重演父兄的悲剧。
聂桓知晓其“未婚妻”堪称悲惨的坎坷人生,难免更添一份自责。
尽管傅藏舟与宿桢皆不认为,仲兄“欠”那位严夫人什么,不过仲兄有心,想关心一下对方如今的生活状况,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人之常情。
于是在回京的途中,正好路过严家所在的庆州,暂作一番停留,是理之当然的事。
还不待他们刻意打探柯家的事。
——严家在庆州也算一地方豪强,声威赫赫、颇具名气,故而严家发生了什么大事,除非刻意掩饰,否则转眼便会传得街头巷尾、全城百姓皆知了。
傅藏舟一行坐在半开放式的酒楼包厢里,就听着外面议论纷纷,有关严家第三子死于非命的消息。
更令人叹惋的是,年轻的将军死后,其妻悲痛欲绝,自缢殉情了。
留下尚在襁褓的孩子。
哪料祸不单行,严家仅存的命根子被贼人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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