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魏之远听了她的话脸色煞白,本能地抬眼去找魏谦,却发现人已经走了。一时间,巨大的凄凉涌上了魏之远的心,他魂不附体,浑浑噩噩地被宋小宝拉进了学校,茫茫然地想:“我就要死了。”
魏之远不再就上学的事和魏谦做斗争了——他就要死了,一切的斗争都没有意义了。
那段时间魏之远午夜梦回,经常会在一片黑暗里坐起来,感受着自己越发活动的其他几颗牙,自觉命不久矣,他内心遭受着生离死别的折磨和刺痛,近乎贪婪地看着魏谦平静的睡颜,好像想把大哥印在脑子里,带到下一个世界去。
一个月以后,魏之远的牙掉了三颗,说话都开始漏风,他就不再说话了,摆出一副沉默的等死架势。
在此期间,别的小孩汉语拼音还没学利索,魏之远已经以他超常的学习能力和异于常人的动力自学了课本后面的常见字——他的动力就是,要趁自己死之前,留下一封遗书。
为了这封遗书,魏之远特意请教了老师如何使用字典,每天下课时间、玩的时间,他都在老师借给他的旧字典上拼命认字。
因此,魏之远心无旁骛,认为快死的人没有必要结交同学,所以对所有人都漠不关心,也就理所当然地没注意到,班上有成群结队的像他一样说话漏风的小豁牙。
终于,到快要期中考试的时候,魏之远以“人之将死”的毅力认识了上百个汉字,顺带语文考了满分。
他“宠辱不惊”地丝毫没有关心老师的表扬,抢在牙掉完之前完成了他的大作——遗书一封。
那天正好麻子和三胖都在魏谦家里吃饭,魏之远郑重其事地把那封遗书交到了魏谦手上。
三胖不着四六地问:“哟,弟弟,刚上俩月的学就会给你大哥写情书了啊?”
魏谦含着筷子接过来,三两下拆开,饶有兴趣地开始看,魏之远扫了他一眼,心情沉痛地低下了头:“是遗书。”
三胖没听清:“是什么?”
魏之远就像一个将要牺牲的战士那样平静地说:“是遗书,我就快死了。”
所有人都以一种诡异的目光注视着他。
半晌,麻子问:“你……你、你怎、怎么判断出自、自己快要死了?”
魏之远觉得喉咙里被堵住了,这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气如游丝:“我掉了好几颗牙,还有好几颗也活动了。”
三胖满是横肉的脸抽搐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就……没觉得掉了牙的地方还有新牙在往外长?”
魏之远终于忍不住哽咽了:“那不是回光返照吗?”
众人沉默了两秒钟,随后三胖和魏谦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唯有麻子还算厚道,勉力抑制:“笔——耶别、别笑,你……们别——笑话他,他、他还还小呢……”
魏谦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滚到了沙发上,不住地咳嗽,边笑边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大哥在家里老是端着,一副不苟言笑的家长派头,还从没在他们面前这样肆无忌惮地大笑过,魏之远几乎呆住了,一时间连“生离死别”都忘了。
他没想到,那任他怎么讨好都熟视无睹的大哥,就这样被一封乌龙的遗书逗得前仰后合。
所以后来魏之远不知出于什么想法,自己偷偷地把那封“遗书”珍藏了起来。
后来魏谦在乐哥的夜总会里一战成名的时候,小宝和小远都已经安安稳稳地升上了二年级。
据说那天有不少人当场就被魏谦给镇住了,而当时正好在本地的一位南方来的大佬胡四爷还对他颇为赏识,偷偷叫人给他递过名片,企图挖角。可惜魏谦拖家带口,走不开,只好拒绝了胡四爷的好意。
从此“小魏”,变成了“小魏哥”。
魏谦的胳膊确实是骨折,到医院固定了一下,乐哥对他的态度再次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十分殷勤地亲自开车把他送回家,又打电话叫来了麻子,让麻子帮忙好好照顾一下,近期不用来上班了,工资照开。
麻子为了维持家用,也在乐哥手下做事——麻子负责每天清晨的时候打扫夜总会里的卫生。
他打扫得兢兢业业,可惜没什么大出息,如果不是因为魏谦的缘故,乐哥都不一定记得住他。反倒是三胖,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和乐哥这帮人渐渐疏远,纵然依然藕断丝连,也只是念着哥们儿义气,偶尔有事的时候能给帮个忙,支个手。
三胖似乎对杀猪卖肉这个家传的手艺更有热情。
魏谦拖着一条断了的胳膊回到家休息的时候,两个崽子放学回来了。
魏之远包都没放下就扑了过来:“哥!”
麻子忙一把拦住他:“可、可不……不能扑他,他……他的胳……膊……”
魏之远皱紧了眉:“胳膊怎么了?”
魏谦叼着烟,含含糊糊地说:“狗咬了一口。”
宋小宝没心没肺地说:“狗咬了一口怎么包得跟个粽子似的?”
魏之远小脸绷得紧紧的,还要追问,魏谦已经明显不想说了,他摆出严肃的表情:“写作业去,废什么话?大人的事你们少管。”
就这么着不由分说地把俩孩子打发了。
麻子看了看心不甘情不愿的魏之远,又搓了搓手,转头对魏谦说:“晚、晚上丝——三哥给你做、做饭,我、我还是、还是得去——去……”
乐哥虽说大方地放了他的假,但麻子却不敢当真。
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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