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央一时出神,夜风吹拂他雪白的衣袂。他笑起来,俯身探去,接过那枝花。
薄胤张开手臂。
沈庭央从楼廊上落下来,如一拢明月落进薄胤怀里,又稳稳站在地上,抬头望向他眼里的自己。
他握着花枝,廊下灯笼温光,纷扬的飞花与细雪落在他们肩头、发梢。
“年年今日,岁岁今朝,都有这些花吗?”沈庭央侧过头看暖阁内的青涯和沈逐泓,又垂眸看向手中花。
薄胤摸摸他的头:“都会有。”
这一晚,沈庭央梦中也是青涯送他的花海萤火,父王赠他的霜雪与落英,以及薄胤在廊下递来的一枝蘸雪桃花,誓言永固不忘,世间芳菲,天长地久。
第4章 春寒
铁甲的寒凉之气沁入鼻息,夜半,沈庭央忽然醒来。见父亲穿着一身战铠过来看他,昆吾剑搁在桌边。
“爹,北境有敌袭?”沈庭央起身,手掌贴着父王身上金属鳞甲。
沈逐泓倾身拥抱儿子,坐在榻边看他,道:“东钦叛军被逼到长城内了。”
“我跟你一起……”
“听话。”沈逐泓将他轻轻按回去,“睡觉。”
沈庭央心知不会有危险,但涉及东钦王朝内乱,必然棘手,还是不让父王分心为好。向他伸出手臂:“那我等你。”
沈逐泓再次拥抱他,为他掖被子,俯身亲他额头:“天亮就回来。”
沈庭央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点头:“天亮就回来。”
沈逐泓起身拿剑,笑意温柔地望他一眼,转身离开。
崇宁王府一片宁静,月光投下窗边疏影,沈庭央按捺住跟去的冲动,在黑暗中辗转反侧,不知何时才进入浅眠。
凌晨寅时,他再次醒来,居然在疾驰的马背上,被青涯带在身前同乘一骑。
沈庭央惊道:“青涯,你做什么?”
“出城。”
青涯将他牢牢圈在怀里,耳边风声呼啸,骏马在暗巷中穿梭,这是城西官府衙门一带,街巷上几乎没人,他听见城中远处嘈杂,似是一片兵荒马乱。
“城里出什么事了?”
“别担心城里。”青涯控缰急转,拐入另一条街,直奔西城门,“有麻烦的是咱们。”
沈庭心念急转,东钦叛军不可能打到大良城下,青涯总爱逗他玩,但绝不会开这种莫名其妙的玩笑。
夜里冷雨落下,悄无声息,寒雾四起。
青涯侧头细听动静,一扯披风,将几十枚迎面射来的飞镖甩开去,黑暗中顿时传来人跌落檐瓦的声音。
刺客不断从四面八方聚集,个个脚下轻若无声,拔剑扑来。
“小殿下坐稳!”青涯反手抽出画影剑。
寒光乍迸,近前四人封喉而亡,战马踏过他们尸身。沈庭央被青涯密不透风护着,眼前黑影一闪,便有一长刀生生劈下。
“青涯当心!”沈庭央大喝一声,摸到青涯腰间匕首,横匕欲以蛮力挡刀。
眼看刀锋将至,头顶忽然掠过一道肃杀身影,薄胤如神天降,“锵”的一声拔剑拦住那刀。他飞檐走壁紧跟上战马,挽剑杀向刺客。
“你的马呢!”青涯喝道,一剑拔出刺客胸腔,血染满身。
“城西,快走!”
薄胤手指抵在唇边一声短哨,照夜白应声从巷子岔口拐入,四蹄如飞奔至。
薄胤轻功了得,脚步游离于马背和墙头,始终不离他们身侧,剑光飞洒,身后尸体堆叠了一路。
骏马疾驰,沈庭央回头,城中几处冲天火光。起火位置皆是仓署方向。
沈庭央顷刻想到四个字,坚壁清野。
“城守呢?”沈庭央简直要疯了,“给临北三大营传信没有!”
薄胤沉声道:“殿下放心。”
刺客尾随不散,有人喊道:“崇宁王已败,还不把人交出来!”
“青涯,他说什么?他胡说什么!”
沈庭央如遭雷击,发狂一般,立即要杀了那喊话之人。
青涯的手臂如铁,牢牢抱住沈庭央,怒吼:“放什么屁!小王爷莫信他!”
薄胤眉头一紧,夺了一把长刀掷入黑暗之中,竟准确的将那人扎了个对穿。
沈庭央的心脏如被一只手狠攥住,父王出了什么事?他绝不会败!
可他们何至于匆忙夜奔?这些刺客究竟是谁派来?城里究竟起了什么乱!
细雨如幽魅一般钻入披风缝隙,寒凉无比。
“我父王在哪?”
“在打仗。刺客太多,都是冲你来的,必定想用你威胁王爷。”青涯语速极快地道。
不知不觉,沈庭央眼里浮上一层血色,脸却苍白,呼吸愈加困难,真气在体内滔天乱涌。
战马一路冲出西城门,薄胤和青涯沿途几乎杀光数百刺客。城中的震天混乱一瞬间消失。
青涯察觉怀中不对劲,低喝一声:“庭央!”
沈庭央的脸色在月光下痛苦之极,大口喘着气。
“王妃曾经先天患此疾,他竟也……”
青涯将沈庭央平放,俯身以真气注入他心脉,一点点将他疯狂倒逆的内力压下去。
沈庭央呼吸渐渐平缓,冷汗淋漓,脱力地抓青涯的手:“找父王……”
薄胤手握长剑,戒备地守在附近,青涯俯身抱起他,温暖手掌摸着他脸颊:“解决了刺客就带你去找王爷,小庭央,听话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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