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央起身,灿灿一笑向他道谢。璟彦问:“给启世子抓药去?”
沈庭央一整衣袍:“嗯。”
璟彦摇头:“他是我们东钦最小的皇子,脾气时好时坏的,别跟他走得太近……我当你是朋友,才这么说。”
沈庭央笑了笑:“也由不得我啊。”
楼上,帕赫野收回了目光,身旁小厮说:“这个苏晚一表人才,当仆从可惜了。”
帕赫野漫不经心“嗯”了一声:“老天也不是按长相安排命数的。”从窗边转身,没有再看。
递了铭牌,出了鸿都书院,便是玄德城僻静街巷,沈庭央慢慢地走着。
沈庭央当日本该前往金陵,但刺客犹如天罗地网,南下路途已成死路。
不得已,他来此暂作落脚。
玄德城是诸国商贸枢纽,虽临近北境,但战火很少烧到这儿。久而久之,成为北方安定繁荣的一片宝地,迎纳四方来客。
这儿有许多好处,譬如各族各色人等皆有,什么都不值得大惊小怪,他能像一滴水汇入江海,不引起任何注意。
譬如这儿是经商枢纽,邮驿通达,天南海北的消息都逃不过耳目。
来的路上逃难者众多,他帮过一个少年。
沈庭央表字绾姿,母妃姓苏,他用的假名是“苏晚”,那少年恰巧同名。那人后来伤重不治,沈庭央葬了他,带走了他的身份文牒,真的成了苏晚。
不论怎么打算,眼下唯一选择都是蛰伏在玄德城。外头刺客布设的罗网撤去,他才能继续南下。
“苏晚,怎么才来?”
沈庭央迈进医馆侧门,药堂里顾盼已久的男孩上前来。这清秀男孩名叫星然,是医馆主人的独子。
沈庭央瞥去一眼,佯作神情冷淡:“嫌我来晚了?”
星然连忙摇头,小心翼翼拽住他袖口:“不晚,你什么时候来都行。”
沈庭央不禁一笑:“半夜也行?”
星然苦恼了片刻,坚定地道:“我跟爹爹要钥匙,你来我就一直等着你。”
沈庭央悠然走到药柜旁坐下,好整以暇道:“放心吧,我不会那么无聊的。”
指尖在案上敲了敲,“启世子的药呢?”
星然就立刻跑到药柜前,上上下下地称草药。
沈庭央倦了,倚在旁边,时而伸出指尖碰一下称药的乌木戥称,害得星然重新调整分量。
星然一点儿也不恼,忙碌得心满意足,低头见沈庭央托着腮看自己,脸就立刻红起来。
“过来。”沈庭央把包好的药推到一边,勾勾手指头,“功课做了没有?”
“嗯,你看。”
星然抱来笔墨纸砚,把写完了的文章和字帖摊开,欢喜地坐在他边上。
医馆主人进来,和蔼一笑:“苏晚来了?”
“叔叔。”沈庭央十分礼貌地问候,“顺便给星然看看功课。”
“好,好。”医馆主人便让他随意,又赶紧出去问诊。
沈庭央刚来玄德城那夜,病倒在医馆后门,是星然的父亲治好了他,因而很是亲切。
沈庭央弹了一下星然额头:“你这字是梦游写的?”
“不、不是。”
星然端坐直了,磨墨铺纸。沈庭央俯身握着他的手矫正一遍。
看天色不早,沈庭央打算走了。
“这个。”星然念念不舍,又想起什么,小心地取出一个纸包展开,里头是些极细的草须,“这是你问的鹤鸣草。”
“我只问它长什么样,你这就弄来了……”沈庭央讶然,拿过来严密地收好,“以后就当不知道此事,不管有没有人问,都与你无关,记住了吗?”
星然“嗯”了一声。
“嗯什么嗯。”沈庭央无奈道,“心真大。”
“这药又没毒,只是做药引子用的……”星然说。
“你还说。”沈庭央俯身靠近,看着他眼睛,“方才我讲什么,记得不?”
星然脸“唰”的红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它跟我没关系……”
沈庭央这才摸摸他的头,转身消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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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鸿都书院,一名东钦武士站在照壁前。他强壮得如一座小山,肌肉虬结,面目粗犷。
一看见沈庭央,这武士颇为不满,用突厥语说:“苏晚,你是去取药,还是去外头玩?”
沈庭央淡淡一笑,耸了耸肩,也用流利的突厥语说:“我说,乌满,若觉得我靠不住,可以去启世子面前告状。”
他看着乌满,便想起大良城外堆叠成山的崇宁军尸体,想起乌满所杀的崇宁军副将,那些都是昔日很疼爱沈庭央的军中前辈。
沈庭央维持着平静的神情。
乌满冷冷盯着他:“启世子偏心于你,你这样的汉人最会蛊惑人心,最好老实点。”
沈庭央一哂,懒得与他多说,径自擦肩而过。
书院南厢房,一间屋子摆设得锦绣堂皇,按照东钦人风俗布置。
门外,仆从接过沈庭央手里的药,殷殷道:“启世子正要见您。”态度不像对书院随侍,倒像对待主子。
沈庭央进去,一名衣着华丽的东钦贵族少年正倚在榻上,无所事事盯着精致鸟笼。见他回来,才提起精神:“苏晚,过来看看,这鸟什么毛病?”
沈庭央半蹲在鸟笼跟前,里头是一只画眉,他伸手逗了逗,画眉蔫得不行:“启世子,这画眉买来就带着病,贩子糊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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