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那番话说得太过用力,程素棠大喘了几口气,声音变回虚弱:“你怎么想我的不重要,我也不在乎你的想法。但这些东西,你一定要看管好,这不止是为我,更是为了……”说到这里,程素棠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趴在桌上,咳嗽一阵接一阵,犹如水管干裂,堵在里头的石子被反复震动,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蓦然一呕,她忙摘下口罩,蓝色的口罩和她苍白的嘴角上一抹鲜红。
白思涣淡漠的目光泛起轻微的变化,他俯视着这个他曾经最惧怕的女人。
曾经犹如独裁者一样凌厉风光的女人,终究也敌不过年老病衰。就像她经常夜晚欣赏的那朵昙花,盛时极盛,一衰即败。
“我就说这么多了……”拿纸巾擦掉嘴角的血,程素棠站起身,身形摇摆地往屋外走,“那些东西你一定要看好,那是……林珩的一辈子……”
走出屋外,她关上门,未带走的血腥味还残留在桌上的文件袋上。
一些事情,白思涣总是半知半解,没有深入了解透彻过。程素棠这个人他固然抗拒,但许是那副病态令他稍有动容,她临走前的那席话,一直留在白思涣脑袋里。
他请私家侦探去挖林家的料,不到一天,私家侦探便以不低的价钱,从一个曾经和林家密切合作、如今逃难的落魄富豪口中得知林家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涣和程素棠曾做过洗钱勾当。海外一笔资金洗到最后一个步骤,林涣想利用他子女的名义,侵吞里面的钱做违法生意,程素棠索性把那笔钱全部打进林思颖的账户里。林思颖短期内会被人怀疑,但只要过了那段漫长的时期,那笔钱就会被程素棠再洗三圈,变成彻底属于林思颖的合法资金。
林慕笙十四岁那年,林涣让程素棠把她送到台湾的别墅,说在那边给她专门请了一个芭蕾老师教她跳舞。
程素棠信以为真,带林慕笙去台湾别墅。住进去不到两天,程素棠被林涣派人支开了。当天晚上,那位表亲沈应便急不可耐地住进那栋别墅。这便是后来圈内人皆知的,程素棠“卖大女儿”的事。
多年后,林涣以让林羡言出去为朱先生作画的名义,骗程素棠把林羡言带去私人画廊。
那次的程素棠提高了警惕,亲自送林羡言到画廊,进画室,亲自看着画廊老板在旁边指导她作画。然而一个上厕所的功夫,回来时,人没了。画廊老板说林羡言被朱先生的车带走了。
程素棠打电话过去质问林涣,林涣装傻。为了林家那桩“大生意”,程素棠忍下这口气,不和朱先生撕破脸。这是人尽皆知的,程素棠“卖二女儿”事件。
程素棠想过让白思涣去代替她的子女受这些苦,真真确确的想过。
她恨白思涣入骨,恨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恨他同为林涣的孩子,却能免去做交易品的命运。恨他过得太自在幸福,不懂这个家的其他人的痛苦,恨他可以随时摆脱这个家族、这个身份,去做他自由自在的穷人。
恨他可以,而她和她的子女们不可以。
但她最后做的,对白思涣的唯一的善举,就是将他赶出林家。亲自撵走这个令她憎恶的孽种,亲手给他奢侈的自由。
她这个自由给得多痛快,这个痛快的自由同样给了林羡言,但林羡言还是执迷不悟地要走向她悲惨的命运终点,这仿佛是身为林家的人的诅咒一般。
生日宴那天,林羡言揭露了林家的罪恶。在她离开酒店后,林涣走到后台,偷偷摸摸打了一通电话。
那通电话结束后不久,一辆废弃货车突然在废车场被开出来,很碰巧地来到了这个酒店门口,很碰巧地撞死了林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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