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简单。他还是不明白父皇为何如此恼怒,只在心里悔不迭没有听玉太傅的话。他一有空隙便偷偷看向父皇,有时候会正遇到北辰禹沉思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身上。这是属于北嵎君王的目光,同往常饱含慈爱的眼神不尽相同。元凰不敢同这样目光对视,只好转开眼睛去,心口噗噗地跳个不停。
就这般坐了一个晚上,终于等到宫宴结束众人散去,元凰向父皇请过晚安,随人回了东宫。他离开的时候,北辰禹又一次拍拍他的头,还曲起手指,用指背轻轻蹭了蹭他的脸。元凰捉摸不出这种久违的亲昵中包含的意味,又担心问了一句:“父皇,你不生儿臣的气了吧?”
北辰禹摇头微笑道:“朕不生气了。”
元凰得了这句话,行过礼转身走了。小人儿的身后,两边宫灯晃动着,拖出长长的不完整的影子,有小半打在旁边的廊柱上,摇曳着显得有些阴森诡异。北辰禹用心注视着,直到元凰的背影完全隐没在黑暗中,才转身迈入屋里。
回到东宫以后,元凰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同玉阶飞说了。他说完之后,又不放心地询问玉阶飞:“老师,你说父皇是不是真得不生气了?”
玉阶飞一笑,神色平和地安慰他道:“君无戏言。皇上说不生气了,当然就是真得不生气。”
元凰点点头,“那我去睡了,老师也早些休息吧。”
“嗯”。玉阶飞答应一声,让宫人们送元凰就寝。待元凰离开以后,他将羽扇放落在书案上,随手从架上取下元凰平日读的那本《韩非子》,就着烛火,用指尖一页一页缓缓翻着。他的神色仍是平和安宁的,目光却逐渐凝重,翻书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合上了书本,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春试之后,北辰禹仍是很少到东宫看望元凰,同前段日子里的疏远相比,倒也没有什么不同。元凰渐渐觉得父皇的确是不再生气了,一切原都是自己多想。玉阶飞在元凰的要求下,又把儒家学说给他细细讲了一遍。元凰本来对孔孟之道颇有些不以为然,现在却无比认真的将一字一句默记下来,只等着父皇再次考察。玉阶飞在北辰禹偶然来访的日子里,捕捉到王者看着元凰的眼中有着比以往更深更困扰的思虑。以他的身份,无法插手皇上的决定,只能测度可能发生的变量,思索着如何为元凰谋划。
长孙皇后早注意到了北辰禹对元凰的疏离,她以为这大半是因为皇上身体的缘故,没有更多的精力去顾及元凰。她并不知道春试上发生的那个小插曲,却敏感察觉到春试之后,北辰禹并没有像往年那样对元凰学识的飞速进步表现出惊喜赞赏。出于一个母亲保护孩子的本能,她曾旁敲侧击,北辰禹却总是一语带过。而自去年冬天开始,北辰禹身染微恙,日复一日的服药,虽然没有大碍,却也一直都没有起色。由于这一原因,北辰禹在长孙皇后处留宿的日子,也比以往更为减少了。
长孙皇后担忧北辰禹的身体,却苦于没机会见他。她同北辰禹自一开始就不是如胶似漆的夫妻,待得元凰出生,更兼年岁渐长韶华流逝,北辰禹对她更是只余敬重礼让,倒像是客人多过妻子。当长孙皇后在春试过后数月的一个秋初黄昏意外迎来久违王者的时候,心中充盈的不是重获恩宠的喜悦,而竟是隐隐的不安。
北辰禹遣退下人,入了淑宁宫寝殿,却没有要同长孙皇后温存的意思。他在八仙桌上坐下,长孙皇后上前替他斟满茶水。北辰禹并不喝,而是将茶盏捧在左手,右手揭开盏盖,一下下在茶盏沿上轻刮着。长孙皇后低眉敛眼立在一旁。北辰禹突然发话说:“坐下吧。”
长孙皇后于是在王者身侧坐下。哪怕在无人的时候,她也遵着礼数,不敢离北辰禹太近。她身上常年不散的清新檀香味飘溢出来,令北辰禹回忆起少年夫妻相伴的时光。
茶水放得久了,失了温度。长孙皇后探起身子,想为北辰禹新沏一碗,在半空中被北辰禹握住了手腕。这种经年未有的亲热举动令长孙皇后稍有些无措。她的耳根泛出淡淡的红色,却忽然记起自己早已过了少女娇羞憨直的年纪,尴尬地垂下眼睛去。
北辰禹握着皇后的手腕,却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待了片刻,又将皇后的手放回桌上,好似不经意地开口道:“含荷,朕想让伯英进宫来,同凰儿一同受玉阶飞的教导,你看如何?”
长孙皇后立刻领悟出话中的含义,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身子猛然一震,搭在案上的手因为收回太急,“嘭”的一声敲击到案几边缘。她浑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也没有觉出疼痛,抬起眼睛注视着平静的王者,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嘴唇轻轻颤抖着,几乎无法清晰的说话:“凰儿是皇上立的太子,让惠王世子入宫为太子伴读,同祖制不合。”
北辰禹回避开她灼热的视线,低声道:“太子尚未正式册封。在太子确立前,诸皇子一道读书,也是本朝惯例。”
长孙皇后一怔,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北嵎皇子们大多在十五岁上下封王,因为元凰年纪尚小,北辰禹的确尚未正式册立他为太子。只不过元凰是北辰禹的独子,太子之位再无他人可任,所以不论是宫内朝上或是民间,都早已默认了元凰的太子身份,哪怕平日称呼,也都是“太子”,“太子”的叫着,就连北辰禹自己,在宫人面前也一贯以太子二字指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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