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黑色长鞭放了下来,“阿桑,莫要害怕。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给我听。”
在阿桑语无伦次的叙述以及季秀从旁不断地补充说明后,事情的轮廓渐渐地清晰起来。阿桑父亲眼眸幽深:“季秀,你果真亲眼看见南离君走过来,救治阿桑?”
“是的。这点昨天夜里所有来参加孟春舞会的人都可以作证。南离君刚刚到场,看到场中有人晕倒,就取出骨针救治。所有人都赞他善良温柔,仁义无双呢。”季秀小心翼翼地说道。
阿桑父亲若有所思:“从前倒是听说过南离君连树桩边撞晕的兔子都要设法救治,他若看到阿桑晕倒,出手并不足为奇。可是,倘若果真提及淤血之事,事情就不一般了。只可惜你未曾亲眼看见阿桑和他跳舞,否则也就不必猜来猜去了。”
季秀心虚地低下头去。昨夜舞会上的姑娘们太热情,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蒲柔的帮助下得以脱身,遍寻不见阿桑的身影,只有遍地的人影交叠和喘息呻.吟,弄得他畏首畏尾,进退失据,直到今日清晨才遇到了南离君送阿桑回来。期间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季秀就真的不知道了。
“无妨。”阿桑父亲对阿桑难得的和蔼,“既然他说过今日还要来,你千万不能忘记,邀请他跳一支舞。我要亲眼见到。”
阿桑看着她父亲和蔼的笑脸,受宠若惊,手一抖,差点把她父亲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寻来的新衣裳丢到地上。
这天黄昏时分,南离如约而至。空地上重新燃起了明亮的篝火,南离命阿桑躺在自己膝上,以便为她用骨针刺压消散淤血。
懵懂的阿桑并不知道这个姿势在外人看来有多么暧昧,更不知道她依言靠过去的时候,一向在人前镇定自若的南离微微红了脸,心跳也漏了两拍。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从南离身上传来的气息很好闻,有一种明净温暖的感觉。
周围的灌木丛中,阿桑的父亲和季秀静悄悄地潜伏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两人的动静。
“不必再看下去了。”经验丰富的阿桑父亲一眼便看透了这眼角眉梢之间的情意,“那小子是动了真心。你且背我回去,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树叶和杂草之间有细微的脚步沙沙声响起,南离的心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压根都没有听见。而阿桑呢?阿桑在这种明净温暖的气息包围里,分外地安心,她觉得她似乎再也不用害怕挨饿受冻,再也不必畏惧父亲的鞭子。于是,她就这么躺在南离膝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之时,星光已是满天。南离仍旧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那么静静地坐着,含笑望着她。
“对……对不起!”阿桑慌忙跳了起来,却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倒。
她尚牢牢记住她父亲的叮嘱:“南离……南离君,请问我可不可以请你跳一支舞?”
类似的话她曾经对青叶说过,最后收获的是嘲笑、讥讽、嫌弃以及怨恨。因此虽然南离曾经和她共舞过,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其实没有一点底气。
但是南离却没有像青叶那样拒绝她。
“好。”南离微笑着说道。他微笑的时候,眼睛里的欢喜和期待,是阿桑所不能体会的。
小孩子头部受撞击变傻,只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然而用骨针消散那些满怀恶意的淤血,却要长达经年。哪怕是阿桑复原如常人,但是最好的发育时间已经过去,纯白如纸、不谙世事的她,要如何才能领会人世间那些最深沉、最复杂的情感?
作为稷下川的祭司,这些问题都是南离曾经冥思苦想过很久、仍然束手无策的。然而此时南离却决定暂时不去想那么多。
他微笑着拉起阿桑的手,在星光照耀下跳起了他期待已久的那支舞,然后——一不留神被阿桑踩了两脚,绊了一绊,两个人齐齐摔倒。
“抱……抱歉,我……我平日里不是这样的。”阿桑手足无措地道歉。
平日的阿桑当然不是这样子的。南离比谁都清楚。他曾亲眼看见她和青叶在后山的小溪边共舞,轻盈得犹如一对翩翩的蝴蝶。
“无妨。也许你只是太紧张了。”南离很是善解人意地安慰她。
这支舞他们跳的极不流畅,期间两人摔倒了一次,绊了几脚,两人的脑袋还不小心撞到一起过。这样一个不完美的共舞显然不是南离事先所憧憬着的,然而他看着满脸愧疚的阿桑,只能大气地微笑着安抚:“无妨。”
然而此时南离还未料到,他曾经亲眼目睹过的青叶的郁闷,会在他身上一一上演。
身为稷下川的祭司,南离不可能没有事情做。而每天当他处理完繁重的公事,疲惫却不失雀跃地走上十几里路,赶到姜寨附近的时候,只能得到阿桑千篇一律的对待:
她会很乖巧很主动地躺在他膝上,等他用骨针刺压淤血,在此过程中还隔三岔五地总是睡死过去,然后,在夜幕降临之后,邀请他跳一支舞,最后,各回各家。
一连十几天皆是如此,南离心中颇有些想法。然而这些想法,在对着阿桑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的时候,总会消散得无影无踪:罢了,她不是故意恶作剧,也许她是真的不懂。
而郁闷的南离时常会被好友子羽君幸灾乐祸地盘问。子羽君是知道南离心意的人,在南离为了赶赴姜寨而不能值夜的那些夜晚,他偶尔也会替班。故而他的盘问是南离必须正面回应的。
“南离,进展到哪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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