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皮皮得了疯症,变得喜怒无常。
他们给皮皮吃药,可皮皮私底下偷偷告诉她,那些药他都扔了,他才不会傻到去吃那些药。
她信他。他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唯一不同的只是更加小心翼翼地呵护她。
碎尸案始终悬而未破,她不要他去坐牢,只好忍心让他被当成疯子。
这段日子里死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差点死去。她不由地担心年迈外公外婆,因而去参加盛宠的婚礼时,顺便让六爷回到了他们二老身边。
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地守着皮皮活下去。
如今得知姐姐怀了哥哥的孩子,在这一片阴郁的日子里,她终于笑了一下。
可这份愉悦没有持续太久,便被门口一阵喧嚣打破。
样式诚替她在皮皮病院附近置了物业,是一幢民国时期的花园洋房。初搬来时房子已经打扫过一遍,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宽敞明亮。地板是新换的,她踮着脚尖踩在上头眼睛四处打量,想象着以后和皮皮生活在这里的模样。
当然,除了她,她的公公婆婆偶尔也会过来住。
她明白他们担心皮皮的病情,因而她努力当个紧守本分的儿媳妇,明知道公婆并不喜爱她,但为了皮皮,她可以忍受这一切。
这一次婆婆已经在医院陪皮皮待了一个礼拜,她听到楼下动静,掀开长窗的纱帘往外看了一眼,是她公公的车子停在院子里。
她匆匆下了楼,楼梯尽头就是玄关,花瓶里养着洋桔梗,碧绿的叶子捧着镶紫边儿的白花,娇滴滴的漾在视线里,叫人看了不由心头一软。
“您来啦。”她努力将声调调成一个讨喜的弧度,试图取悦刚从外头回来,一脸寒硬的公公。
皮航勋正在摘手套,听见她的问候,乜了她一眼,轻哼一声,不理不睬。
皮航勋离开北京来这儿是为了探望儿子和妻子,至于儿媳妇,那可不在他的探访名单之列。
在场的还有房子里帮忙的下人,他们都知道这家的儿媳在公婆眼里是个不打紧的角色,因而每每见她吃亏受屈也不申辩,难免对她心生轻视。
蓝蓝是个面皮薄的,被公公不冷不热的敷衍了事,还是当着下人面前,立时觉得脸上烧的厉害,但很无奈,她也不能做什么挽回局面。
晚饭的时候,她坐在下座陪他吃晚饭,像是故意要叫她难堪似的,皮航勋突然停了筷子,眉毛微挑着,肆无忌惮地将她打量了一番,“你平日就穿这个?”
蓝蓝低头看了看自己纯白的连衣裙,不吱声,又听他冷嘲热讽似的说了一句:“我家又没死人。”
蓝蓝难为情地低下头,呆了呆,过了片刻,道了句“对不起”,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皮航勋没有搭腔,径自吃自己的。
她胆怯的模样叫他轻视,他又一向霸道惯了,到了这个年纪,这个地位,自不必掩饰喜恶,。
他儿子死心塌地爱这个女人,他没办法去改正儿子,却有的是办法作弄她。
虽然卑鄙,可是因为这桩婚事他几度气炸,临了这种局面还能面对面坐下吃饭,他都觉得自己十分了不起,给她吃点脾气,也不尽然是在欺负她。
蓝蓝郁郁地吃了晚饭,上楼打开衣橱,她的人生真是像极了这个衣橱,不是黑,即是白,好像时刻在为吊念什么而做准备。
对于她这个公爹,她从一开始就是害怕的,那是一种没由来的恐惧。
她知道她被深深的讨厌着,她是被她爸爸硬生生塞进这个家里的。
可是哥哥走之前告诉过她,如果爱皮皮,那就忍着。
但是,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仍然惧怕公公审视的目光。他的眼神时常像刀刃那样穿透她的骨肉,剥开她一切伪装,偶尔她弄巧成拙出了糗,皮航勋总是用带点轻蔑,甚至有些残忍的冷笑看着她。
她像是猫爪下的鼠类,只是被吞食前随意摆弄的小玩意儿。
她不知道这种日子有没有尽头,只是一想到皮皮,她就不能逃开。
隔日,四姐儿带着皮皮出来,蓝蓝难得换了一件鹅黄色的线衫套在连衣裙外头,这粉嫩的颜色很适合她。她站在门口,满心期待地等着皮皮回来。
可是皮皮一下车,蓝蓝却失了血色。
皮航勋也看到了他打着石膏的手,本来不错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厉声质问四姐儿:“怎么回事?!”
不问还好,被这么一喝,生生逼出了四姐的眼泪。
她哭着说道一个疯子在皮皮吃饭的时候,突然举着饭盆朝皮皮扑过来,皮皮被打中了后脑勺,并且摔伤了手。
蓝蓝又惊又惧,她一瞬不瞬地看着皮皮。
她曾经亲耳听皮皮说过精神病院里关着很多疯子,有人当众排泄,有人会突如其来咬同伴,疯得百花齐放,无法想象。
皮皮曾经笑嘻嘻地对她说:“要不为了逼真些,我也当众脱次裤子?”
她骂他没正形,他却依旧笑嘻嘻的,“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
“你说我都脱裤子了,女病友还不都得喜欢上我呀?”
她又气又急,骂道:“那你脱了试试,我在家拿着刀等你回来。”
“拿刀做什么?”
她蹬了他一眼,比了个手势,可他依旧没脸没皮地笑道,“你舍得?”
她气噎,良久,哼了他一声,背过身子装睡。
过了些时候,她才感觉自己的肩头被轻轻的翻过去,继而被他紧紧地圈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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