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发青,只牢牢盯住她,再是天大的怒气也压在眼底,隐忍不发,额角的青筋鼓胀外凸,让她气得随时要崩断爆裂。
偏景辞最恨他无言相对,她红着眼睛说完一筐子话,他木着一张脸,一个字都不肯留给她。她恨得咬牙,抓起桌上一方双龙抱珠澄泥砚抬手便往他身上扔,偏又舍不得下重手,软绵绵力道甩过去,只溅开他一身墨罢了。再骂一句“混账王八蛋”,到头来最没用是自己,刚骂完便再也忍不住,呜咽着哭出声来。
陆焉不躲不闪,生受了这沉甸甸一方砚台,残余的墨汁洒了他一身,素白的罩衫上一大块一大块的污迹晕开来,如同他脏污过后再也回不去的人生,他不去擦,亦不言语,入了定似的沉沉望着她,看着她哭,看着她闹,看着她擦眼泪时将手上的墨蹭上脸,一个不小心成了一只乌七八糟的小猫儿,与半个时辰前,行带凤尾,脚步生莲,施施然走进议事间的那一位判若两人。
她狼狈的捂着脸哭,再有多少黑漆漆墨汁也顾不上了,扯了垫布,哗啦啦掀了他的桌,赌气说:“我不要你了,这辈子再不要你了,往后你跪着求我我也不要了!”
她是真伤了心,而他不肯点明,她傻愣愣的不知症结在何处,只会听凭本性胡闹。
论心智,论算计,她哪里是陆焉对手。
他忍着,她放肆。但终究受伤的是谁,又能有哪一位青天大老爷能断得清楚明白。
她一面哭,一面挑开帘子出去,把守在外间与春山嘀嘀咕咕说人家常的半夏吓得愣在当下,直到让春山推上两把,才结结巴巴跟上去,扶着景辞问:“郡…………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景辞清了清嗓子,还带着哽咽,却要捏高了嗓子,大声说:“没怎么,就当是让狗咬了!”
这一路顶着一张带着墨迹的脸,偏了向的珠钗,红着眼睛走回轿上,帘子一落便再也忍不住,帕子遮脸,痛痛快快哭起来。
半夏走在一旁,心里担忧着,又不敢问,纠纠结结仿佛比轿中人更加难熬。
十六七,露珠儿一样晶莹剔透的女儿家,头一回尝到情字寓意,心痛心伤,仿佛天就如塌了半边。
太阳落了有繁星,梦碎了又
议事厅里太过安静,以至于春山都起了疑惑,猜想陆焉或是羞愤难当,自顾自爬窗走了,若不然隔着一层帘,怎就闻不到半点活人气。
好不容易壮起胆子,偷偷摸摸掀开一丝缝儿,探出半张孩子似的未长开的脸,一紧张,一害怕,又开始结巴,“义…………义父…………”
案上一盏灯,烧得只剩星点火苗,陆焉整个人藏在暗影中,桌前却是亮的,明白照出一尊地宫里沉睡了千年的玉像。依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姿态,却让人忍不住想要贴近,再靠近一些,探寻他眉间不能隐去的愁绪。
春山一手攥着门帘,脸藏得更多,只留下一只眼珠子,望着陆焉,“义父,时候不早了,咱今儿还在衙门里用饭吗?”
如同扔个石头进洞,等了老半天还没个声响。直到春山缩了缩脑袋,打算去门外喝西北风饱肚子,才听见陆焉将手搭上桌案,发出轻微响动。淡而又淡地骂他一句,“就知道吃。”
适才站起身来,走到灯下,令春山看清了他一身白衣黑墨,如一卷寄满哀思的落墨山水画,惹来春山惊呼,“义父…………您这是怎么了?曹得意那厮还敢冒犯您呐!小的这就找他算账去!”
“话多,嫌舌头碍事?去找件干净衣裳来。”
春山便老老实实闷头干活去了。
☆、第72章煎熬
第七十二章煎熬
景辞这辈子从未尝过如此甜酸相济,苦乐掺半的日子。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一睁眼恨得牙痒痒,一翻身又甜得傻笑。爱也是他,恨也是他,欢喜忧伤都在他一双精雕细琢的手里。
分明他捏住她的命脉,可她偏偏恨的不是他的掌控,而是他突然地毫无预兆地放手,令她不知所措,在羽翼下生活的久了,竟然只剩下哭。
经书抄个一上午,半沓都让眼泪打湿,一个字一个字乱糟糟如同她理不清的心思,想不明白的男女之情。
她从前当他是个漂亮玩意儿,他跟了喻婉容,她便恨他“背主投敌”,却又忍不住打听他的一举一动,今儿帮春和宫出了风头,明儿又踩死了挑尖儿的宫妃,再后来是他立住了身,似父辈一般牢牢护着她,她一个不小心便生出了依赖,再而是什么呢?是他突然间的亲吻打乱了豆蔻年华的纯净,是他温柔面具下的霸道与邪佞逼迫她臣服。
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丢了个漂亮玩意儿也能让她伤心伤情,茶饭不思。
但是她这辈子怎么能与一个再卑贱不过的内侍纠缠不清,怎能与一个不男不女的阉人成就夫妻情分,真是荒唐、滑稽,毫无道理。
景辞如此失魂落魄模样,头一个吓坏的自然是近身伺候的半夏与白苏。白苏担心她日常起居,半夏倒是灵敏些,捏着她抄完的一叠经书气鼓鼓的冲去司礼监本部衙门,却也只敢讲春山叫出来,墙根下头一顿好骂。来来往往的小太监低头快步走,耳朵却都竖起来,去听威风凛凛的春总管被个凶巴巴的小宫女指着鼻子骂。
一沓脆生生的洛阳纸在半夏手上舞得哗啦啦响,先摆在春山跟前说话,“陆大人究竟干了什么,把郡主吓得天天哭,夜夜哭,上好的茶放凉了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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