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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压成,似是有雨未落。景辞回到碧溪阁,仿佛进了个硕大宽敞的樊笼,出不去进不来,是一群被赶进热锅的蚂蚁小虫,只能眼睁睁等死。
梧桐去了又回,背上已跑出一层薄薄的汗,“奴婢方才问过肖总旗,外头形势越发不好,元军已到城下,为首的哈丹巴特尔是一员猛将,嗜杀成性,手底下不留活人,现下满京城都在想法子往南边逃,就只咱们被死死困在宫里,毛大人不发话,宫里头一个人也别想出去。”
“蠢货!”怒极带落茶壶茶杯,摔得乒里乓啷满地,“看死了皇宫就能抓得出奸细?一脑子枯草烂叶,对上逢迎,对下打压,除了这还会什么?”
梧桐道:“毛大人说,宫里头宝贝多不胜举,谁知道这些太监宫女会不会趁乱出逃,顺手带走宫中宝物,锦衣卫是给皇上看家护院的,外头打成什么模样都与锦衣卫无关。”
“真真蠢货,愚不可及。”她坐立难安,心中忐忑如鼓擂。
嘉禾道:“要不咱们硬闯,冲出去!”
“不成!”梧桐摇头否定,“奴婢听肖总旗说,前头宁贵人的车架要出宫,她家里人就在宫门外等着,侍卫愣是半步不让,杀了贵人身边亲近太监,若再闯,恐怕连宁贵人要死于刀下。”
景辞冷然道:“真是一条好狗,主人家还没出声,他便狂吠咬人。宫门出不去,咱们不能坐着等死,这回银子首饰都扔了,压箱底的匕首长刀拿出来,宫中往西去就是昭华殿,昭华殿荒废久了,住的都是犯了事的宫女子,一来荒僻,二来年久失修,或许能找着出路————”
猛地回头,因门外传来一声凄厉呼喊,所有人都愣在原地,面无血色地望着黑漆漆无风又无月的苍茫夜幕。
一切狂乱、挣扎、逃亡都自这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拉开大幕,喧哗吵闹夹杂着此声未完彼声又起的呼喊求救,与今朝风霜雪雨相伴,都成刀下亡魂。
“走,马上走!”景辞发声,这一屋子人才回过神来,带着眼底藏不住的慌乱,衣裳鞋袜一件不带,怀里揣着都是能救命的东西,梧桐寸步不离地守在景辞身边,出门了径直西去,“元军大半从正阳门入,咱们往西跑,撞不上来人。”
景辞点点头,嘉禾在她身旁亦步亦趋地跟着,“郡主若是跑不动就支会小的一声,小的力气大,能背着郡主跑。”
她拉紧了厚重的大氅,闷不做声。
夜风呼啸着刮过耳畔,身边匆匆来去的都是一群无处可去的人,不知是该抱头痛哭,还是自刎殉节,空气中布满绝望的气息,悲悲戚戚的恸哭声渗进宫城内每一块冰冷的地砖,血、火光,马蹄声嘶吼声似浪涛似雪崩一层层席卷冲刷,刀刺肉身之前,先毁灭了求生之望。
元人铁蹄踏过鲜血淋漓的尸首,第一支火箭射向百官大朝的太和殿,牢牢钉在“建极绥猷”匾之正中,继而数十只点燃的箭带着火光飞向太和殿殿门,几乎只在一瞬,大火轰然而起,耳边似乎能清晰地听见元军抚掌大笑之声,笑汉人孱弱,只顾内斗,不堪一击,猪狗不如。
“阿乐住读苏噶那!(杀光)”今夜欲以弯刀,血洗宫城!
☆、第83章脱身
第八十三章脱身
景辞一生未尝经历如此烽烟弥漫森然寂寥的夜晚,每一步迈出都带着沉重的镣铐,每一分呼吸都成锥刺火烧,不记得两腿的奔忙,只晓得冷冽的风在耳边呼啸,兜帽狐裘成了累赘,气越喘越急,脚步越跑越沉重,可怕的噩梦无限绵延,刀刺骨,锥破肉也不能醒。
永安宫在昭华殿右侧,自碧溪阁到昭华殿需经过永安宫前门,烈火烧红了半边天,但眼前依旧是黑漆漆阴沉沉一片,四处穿梭着痛哭奔逃的宫女内侍。或许连老天爷也未能算到,命运如此荒诞奇妙,许久不见的姊妹在哭声震天的夜幕下相遇,馨嫔枯黄着脸,两只眼睛深抠,神情犹若垂垂老妪,匆匆人影中一把将她攥紧,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浮木,“小满!你去哪?带上我。”凄厉之声,恐怕连她自己也无法辨认。
嘉禾不问缘由,率先上前一把甩开馨嫔,连着带倒了扶她的宫女,推着景辞就要继续跑。但无奈一方是垂死挣扎,要求这一线生机,跌在地上不顾疼痛,还要扑身向前,双手抱住景辞小腿。嘉禾径直一脚踩上去,鞋底碾她手背,永安宫三五个小宫女吓得浑身发抖,没一个敢出声。
无奈生死关头,人力无穷,无论嘉禾如何踩踏,她抱死不放。景辞看不过眼,只能拉住嘉禾,对地上蓬头垢面眼神疯癫的馨嫔道:“你起来罢,你若不怕,便跟着我走就是了,前头若有活路,我定不会单单扔下你一个。”
馨嫔得了定心丸,不再似往常哭哭啼啼没完没了,虽身体不济,但勉力站起身来,擦干眼泪利落跟上,更不去看眼露杀意的嘉禾,与宫女一并跌跌撞撞向前跑。
挣扎,隐忍,只为活命。
十一月二十三,京城未能落下雪来,不吉。
死亡逼近脚后跟,背后的厮杀哭叫越来越近,如影子一般越跟越紧,越过白玉川,眼看就要到昭华殿,背后突然一枝利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入身侧榆钱树干,男人粗粝的声线似磨刀石,来回割刺耳膜,有人叽里咕噜讲一阵蒙语,继而又是大喊又是求饶。
连害怕也顾不上,景辞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跑,用尽全身力气向前跑。不管身后追来多少元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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