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了。”她说。惘然的眼光从天空收回来,停留在史思温面上。“你该回湘潭去了,我也该回到我自己的地方。”
她的声音是这么凄婉,因此听起来令人为之心碎。最少史思温正有这种心碎的感觉。但他仍然抑制不住自己,带点儿气愤地道:“好吧,我走我的,你回你自己的地方。”
上官兰眼光中稍微现出一点惶惑的光芒,但瞬即消失,呆板地点头道:“是的,这就是我的下场。”于是她转身冉冉而走。史思温忽然追上去,拦住了她。忍住气愤,变得十分诚恳地问道:“那么,你亲口告诉我回去的理由,好么?”
上官兰芳心荡漾,微微活动起来。但她觉得一则无法告诉他理由,因为她总不能说只为了史思温不像自己一般爱她,故此要离开他。二则生命对她已无甚意义,还到天柱峰去干什么。她听见史思温叹气的声音,不由得鼻子一酸,眼睛里都湿了。
“我们会不会再见呢?”史思温自言自语地说,但这句话钻入上官兰耳中,使她更加凄楚。她低垂着头,为的是不叫他瞧见眼眶中的泪水,徐徐转身,飘逸地向林外走去。
史思温心灰意懒地凝瞧着她的背影,宛如在一场梦中醒来似的。以往的情景经历,
都变得模模糊糊。他低头看看她刚才站的地方,只见草尖上一滴水珠,晶莹生光。他知道这是她滴下来的泪水,故此蹲下来,细细瞧着那颗泪珠。
这颗晶莹的泪珠可比作明珠,这使史思温记起两句诗来,那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这两句诗句不但吻合他们的遭遇,同时更可悲的,是史思温本身也有誓约束缚,根本不能兴家室之念。这样才使他觉得极度的绝望。
他凝视那颗泪珠,心叶默默诵起那首诗来:“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勇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这首诗乃是唐人张籍所作,用女子口吻道出缠绵哀伤的衷曲,大意是说你知道我已有了丈夫,便还赠以一双明珠。我为你这种缠绵的情意而感动,因此系在红罗襦上。又说她的家宅十分宏广,丈夫是在宫中效力。虽然她明知对方用心,有如日月般光明纯洁,可是又曾立誓和丈夫共生共死。因此,她想了又想,终于又把那双明珠归还给对方,但已清不自禁,双泪齐垂。恨只恨为何不在未曾嫁时相逢。
史思温涌到“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这两句,不由得感慨万端。但在悲哀中,又觉得上官兰的贤贞可钦可佩。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流逝,直到日暮崦嵫,天际残阳幻出绮丽霞彩,史思温才寥落地走出树林,向归途踽踽独行。他走了大半夜,也不知是疲乏抑是心灰意冷而使他坐倒在树根下,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
猛一睁眼,阳光满地,树上鸟语不绝,大道上已有行人。他慢慢起来,走上大道。这时不知身在何方,他不知道,便如今为什么要沿大路而走,与及今日何日,他也一概不知。走了半里来路,忽见两骑并辔驰来。这骑只引得地矍然注视一眼,但他立刻便垂头不理。
蹄声得得,不久那两骑已到了他面前。马上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如玉树临风,俊美之甚。一身儒冠儒服,杂着那红唇白齿,益发显得文采fēng_liú。女的风目娥眉,脸如白玉,端坐马上已叫人觉得她美艳无双。若是一笑,准得倾国倾城,她的鞍边斜挂着一口长剑,美艳中带点英气。
这两骑到了史思温面前,倏然停住。原来马上人早在史思温打量他们之时,也就看清楚了史思温。但史思温这时垂头丧气地踽踽而行,毫不理会这突然停止的两骑。
那位美丽的女郎低低道:“走吧,大概不是他。”
美书生犹疑一下,似乎觉得她的话有理,但他不甘地哼一声,丝鞭一挥,直扫向史思温脑后。那条丝鞭在书生手中,宛如灵蛇掣动,迅疾有力,风声呼呼。史思温虽是垂头丧气,但脑后风声一拂,立时警觉。虎躯蓦地一旋,五指疾出如风,其快无比,登时抓住鞭梢。
马上的美书生轩眉朗笑一声,道:“果然是这家伙。”
史思温眼睛一瞪,恶狠狠地问道:“你这厮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无礼。”
这两句话份量甚重,本来史思温性情忠厚,纵然受点儿委屈,也不会恶言相向。无奈他如今正是一肚子气,找不到地方发泄之时,加以神经受刺激过深,故此态度大大失常。
马上的美书生冷笑一声,突然一抽鞭子,口中喝道:“撒手。”
史思温反应极为灵敏,内力潜增,紧抓鞭梢。这刻虽有百来个汉子拉那鞭子,也不能从他手中拉走。谁知那美书生一抽之下,居然把丝鞭夺回来。史思温为之大惊,登时明白对方的功力竟比自己高出不少。
“你可是石轩中的徒弟?”
史思温面色一整,昂然答道:“正是。”
美书生看了他的气概,不觉心折,口气弛缓下来,道:“那么你就是力挫玄y教内三堂香主y阳童子龚胜的史思温了?我们这一路赶来,已闻知这消息。你年纪轻轻,有此成就,难为你师父怎么教的。”
史思温觉得人家口气缓和,便消了好多敌意,问道:“尊驾高姓大名,可许见示?”
那美书生傲然一笑,道:“我姓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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