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唤茶丫头一年年的大了,不知怎地就痴缠上了白荷衣,非闹着要嫁他。白荷衣心里另有打算,因此老躲着她。唤茶猜出是怎么回事,对之琬的脸色一天难看似一天,就快把她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了。之琬却佯装不知,对她仍旧像从前一样。
白荷衣看唤茶闹得不成样子,有时也哄哄她。他不哄还好,这一哄唤茶就像得了圣旨似的,更不把之琬放在眼里,连说话都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白荷衣实在看不下去,呵斥两句,她又哭天抹泪,闹得合宅不宁。
这天因晚上要到天蟾舞台唱戏,选的剧目是《游园》,小旦和贴旦之间有许多的身法步法的配合,白荷衣和之琬说好了在院子里排演一下,唤茶又吃起了飞醋,先拦着不许一起排,看拦不住,就鼓着腮帮子在一旁看着,生怕两人有什么亲热举动,贴心话语。
白荷衣也烦了,道:“你在旁边看着,我们怎么排?”
唤茶怒道:“我在旁边看着你就不能排了?那戏院子里有上千的人,那你还不演了?”
之琬忍住笑,招呼老胡道:“胡师傅,辛苦你了。”
老胡坐下调了调弦,道:“哪里说得上辛苦?好多年没有这么畅快过了,三天三夜不睡也不觉得辛苦。”
唤茶c嘴道:“不要说闲话了,要排赶紧排,排完了我们还有事。”
白荷衣喝道:“唤茶!”
唤茶应声回嘴道:“做什么?告诉过你不要叫我唤茶了,说过一百遍都不听,当耳边风吗?叫我毛丫头。我本来好好的名字,要谁多嘴多舌改的?”
白荷衣脸气得发青,待要说话,之琬示意老胡开始,老胡点一下头,拉起了《皂罗袍》,白荷衣只得定了定神,唱道:“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这韶光贱。”
之琬念白道:“这是青山。”白荷衣便唱道:“遍青山——”之琬c道:“啊这是杜鹃花。”“——啼红了杜鹃,”之琬道:“小姐,这是酴醿架。”白荷衣唱道:“酴醿外烟丝醉软。”之琬念道:“是花都开了,那牡丹还早。”白荷衣唱:“春香啊,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之琬道:“成对的莺燕呵。”两人合唱道:“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呖呖莺歌溜的圆。”之琬念白:“这园子委是观之不足也。”白荷衣唱:“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十二亭台也枉然。”
俏语娇音,随着老胡的琴声慢慢收梢。两人载歌载舞,尽情演了一折《游园》,唱完相视一笑。
老胡收了琴,赞道:“好,两位老板这一折《游园》真是好,没得说,今晚一定唱个满堂彩。不用再排了,就这样唱,秋小姐,你今晚过后,就成红角了。”
唤茶先头还听得入迷,这时又不乐意了,哼道:“两位老板?哪里来的两位老板?她算哪门子的老板?”
白荷衣刚要出声喝止,就见琴湘田拄着一根杞木拐杖,呵呵笑着走来,道:“毛丫头的话倒提醒了我,菀儿今晚首次亮相,是该取个艺名。看叫个什么好呢?师哥叫荷衣,师妹也该有个‘荷’字。”
四人见他来了,一起行礼,之琬扶他坐了,道:“那就请师父赐个字。”
琴湘田点头道:“嗯,就叫荷心吧。你是‘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荷衣是‘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用同一阙词里的字,我也可以号称我这个班叫‘荷香班’,我就是荷香班主。”
之琬掩嘴笑道:“我以为要叫‘摸鱼班’,那是师父就成了摸鱼班主,人家听了还以为是一家打渔的。”说得其他几个人都笑。
唤茶不懂,睁大眼睛问道:“为什么叫摸鱼班?”
之琬解释道:“师父刚才用的都是元好问的一首词,词牌名是‘摸鱼儿’,我就跟师父开了个玩笑。”
唤茶哦了一声,复又别转脸去道:“哼,别人都不说,就你说,是想显得你学问大吗?‘荷心,荷心’,你是何居心?”
之琬不理她,向琴湘田道:“谢师父赐字,那一会儿戏院来问挂牌的名字,就告诉他们是夏荷心吧。”
唤茶又听不懂了,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夏荷心’?是荷花开在夏天,才这么取名的吗?”
之琬淡淡地道:“我夫家姓夏,你不记得了吗?”
唤茶听了一呆,倒讪讪地不好意思起来。人家明说了有夫家,自己再牵丝扳藤缠夹不清,就是笨了。
琴湘田道:“我来是叫你上楼去,你师母在倒腾箱子,说要把压箱底的宝贝给你做行头,你去拣两件晚上穿,就不用另做了。”
之琬扶琴湘田起身,道:“那师父我们一起去看吧,看看师父藏了些什么好东西,不拿出来给徒弟,难道是要给老鼠,让它们唱一出‘老鼠嫁女’讨你老人家欢心?”
说得琴湘田欢喜不尽,笑着和之琬上楼,在沙发里坐下,用拐杖指着箱子道:“这箱子里都是伯父留给我的行头,说是伯父的,其实是伯母的。她的行头精致漂亮得,世上没几个红伶比得上。衣料是个上等的,这且不用说,那上头绣的花,外头的绣庄哪里比得上?都是乔家的女眷花了一辈子心血慢慢绣成的。外头是赶活,她们是细磨。对了,就是你的外祖母她们绣的。”
之琬从听到是沈九娘的行头,就料到是什么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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