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在这个墓地遇到淑百的,那一年她十七岁,她已经长得像一个大人一样高了,她从昆明来到丽江,她是来给她的父亲扫墓的。她的父亲的墓碑就在我的身后,当时我并不知道,我告诉她,这是我的爸爸。她并没有骂我,她问我爱爸爸吗?我说我没有见过他,他是一个英雄,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我很骄傲。
淑百说:“他也是我的爸爸。”
我知道我的谎言真的被识破了,我哭了起来,我说,我很希望有她的爸爸一样的爸爸。淑百说,也许他就是你的爸爸呢。
淑百的善良是天生的,在她的人生词典里,没有仇恨,只有爱。
那一年的冬天她参军到了一所陆军医院,她说她是来向爸爸汇报的,继承了爸爸的事业,爸爸是会高兴的。
那一天,我和淑百坐在他爸爸的墓碑前说了许多的话,我们从此成了朋友。她很守信用,一到部队就给我寄来了她写的信。
我并没有给她回信,我很小,不懂得写信交流感情,不过我时常想起淑百来,我有时会非常非常地想她,我跑到紫溪山上的烈士陵园去,我坐在她爸爸的墓碑前面,我在心里和她说话,我固执地认为她是能听见的。我母亲告诉我,我们心里想的,会有一个神奇的通道让另外的人知道的。当我17岁那一年考上了北京的一所艺术院校的时候,我觉得我和淑百已经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了,我在进大学后写的第一封信就是给淑百的。
第二天一早,我径直向医院的方向奔去。我坐在出租车上给淑百打了一个电话,淑百说她在病房等我。我想,我能理解合新的感觉,突然让一个陌生人来照顾自己,肯定会不习惯的,也肯定会难为情的。所以,我事先就想好了,尽量不要让合新有这样的感觉,让他感到自然一些。
我进到了合新的病房,或许是这之前淑百已经和他讲好了什么,他的床头已经被摇成了60度,看上去他像半靠在床头。他一见到我,目光就有那种雪亮灯光一样的感觉,我极不自然地躲开了他的目光。我对淑百说:“你去忙吧,我在这里你就放心吧。”
淑百说:“我是一百个放心。反正昨天你们俩也见过了,我就不再多说了。”淑百把身子转向合新,说:“合新,这可是最高级的护士啊,你不用白不用啊。”
合新勉强笑笑,点点头。
淑百随即走出了房间。我急忙扭着脑袋找事情做,我看了看四处,都是干干净净的,显然,在病房里打扫卫生这样的事是不需要我做的。我又把目光停留在合新的手背上,他的手背上c着针头,他的手指嫩白修长,我忽然觉得天一的手指竟有些像他的,也许同为搞钢琴这一行的,手指当然都长得与一般人的手指不一样。
我把他的衣袖向下拉了拉,我感到他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我看了看他,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我急忙躲开了他的目光。
我站了起来,支吾着:“你……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好了。你就把我当成淑百得了。”
“你和淑百很早就认识了吗?”
“当然,我是她表妹啊。”
“哦。”
“我还是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哦。”
“女人一般都有一个特别好的女朋友。对吧?”
“好像是吧,电视剧里经常是这样的。”
“喜欢看电视吗?”
“很少看。一般是看体育频道。”
“我喜欢电视剧。”
“哦。”
我在等待着合新说话,他只是“哦”了一声,什么也不说了。一个护士推开门,看看吊着的y体瓶,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
我问合新:“这样舒服吗?”
他点点头。
我又抬头看了看高高吊着的y体瓶,再顺着塑料管道看下来,看到了中间的那个滴管,y体在滴管里滴下,像一排士兵一样,一滴接了一滴,一点差错都不会出,滴下来的y体,居然在水平面上砸出一些细小的水花。淑百说我是最好的护士,事实上,我除了当初生天一的时候在医院里住过,我从来没有在医院里照顾病人的经验,我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做什么。
y体一滴一滴地落下,重重地砸在滴管里的水平面上面,我呆呆地看着滴管,心里想着找点什么话说一说。
突然,门“嘭”地一声被推开了。平时护士进门都是轻手轻脚的,突然有这样一个声音把我惊了一跳,我本能地扭转身体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在门边,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床上的合新,像是得到了确认,她一步就跨到了合新的床边,她惊喜的样子,说:“终于找到你了。”还没有等合新说什么,她一眼看到了合新缠着绷带的腿,她惊叫了起来:“怎么了?你怎么了?”她边叫边用手去触摸合新的伤腿,她的眼睛里立刻盈满了眼泪。
这一连串的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愣怔在合新的床边,我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就呆呆地看着站在我对面的那个年轻的女孩。
合新叫道:“别,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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