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甘心,依旧这样放任自己,依旧嗤弄地笑,笑声在挑高的屋顶上空回荡,直入苍穹。
她流她的眼泪,他流他的血,见惯了大场面、更了解老板脾气的随员都不忍再多看,转身,急吼吼,“快去把贾米拉医生找来!
阿舟奔出去请贾米拉医生,孩子跑得快,如矫捷的幼豹,很快贾米拉医生带着紧急医务箱前来。
氏铭被推了出去,挂点滴瓶,口服八粒药丸,吸氧用的软管c入鼻子,胶带固定在唇的上方。除此之外他还需要两针静脉注s。
他阖着眼,被侧着心跳与脉搏。
放声大笑几乎耗去了他所有力气——这是任性的代价。
贾米拉医生面前,他绝不是听话的病人。拿自己的身体,这样子开玩笑,不知道珍惜自己这仅剩一半的性命。
而关在里头的这个女人,也该付出她的代价。
命运总该对他也公平些。思及此,氏铭掀开眼帘,望望随从,“去把他请来。”
随从领命离去,俄而,穆出现。
关押的地方在高处,石屋子,石质围廊末端连接着台阶,通往楼下的中庭。
天光越来越亮,接近正午,艳阳当空,就悬在头顶,晕着一圈炽烈的光圈,都要灼伤人的眼了。
穆出现在蒙拉本营时已被搜了一次身,当空烈日下,台阶下方,又一次被搜身。
汗渍的气味,湿气被蒸腾的气味,烈日炙烤的气味。
不过是十二级的台阶,便有十二个人把守。或高价请来,或自小栽培的这些个高手,全副武装,神经紧绷。
这么大费周章,全为了他一人。
氏铭在二楼,隔着光,上下打量这个男人。
恨了这许多年,没日没夜都恨不能饮仇人的血,可是第一眼,他竟没有认出他来。
只因他太年轻,太纤尘不染,不肮脏,不粗鄙,如同美国人拍的文艺片里,没有一点是故与污渍的亚裔男子。
岁月与杀戮为何对他如此慷慨,它们怎么肯齐齐放过这个男人?( c
穆拾阶而上,并不匆忙,教人擦不透心思。光线打在英俊的面容上,甚至可说像极了一派宁静祥和的风景画。
不过不要紧,他精心粉饰过的紧张与焦虑,没等逃过氏铭的眼。
他了解穆,而他看见此刻的穆,紧绷的唇线。
氏铭拔掉氧气管与手背的针头,站起来。
穆没有武器,只身一人,以赴死的姿态来救这个女人。
……
可笑。
可是都到了这里,他的地盘,这个男人这般田地了,还是如此的傲,不可一世。只是微微瞥向牢门的目光,出卖了男人的心。
爱情,多么不切实际的玩意儿,可惜了,这个男人竟也会着了它的道。
氏铭没有差遣保镖,而是自行弯腰将那密码箱取过来。
穆看着这个病人困难地弯曲的背影,如岣嵝的七旬老人,命不久矣。
他们才多少年不见,当初蒙拉家意气风发的二少爷,如今竟已是这番光景。
明明多年来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他却又要在今年频频闹出大动静。暗杀,抢夺,阻断,威吓,人质相威胁……这些都是穆曾经用来对付蒙拉家的手段,今日他学了去,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惜学的不地道。‘
穆朝他只靠近了一步,保镖便已经作势要冲过来,被氏铭摆手阻止。
穆不禁低笑:“这么戒备着,我受宠若惊。”
氏铭讪讪,陪着笑:“你,太危险。”
他将密码箱打开,色泽诱人,却比蛊更毒的针剂呈现在穆的面前。穆低眸看,眼帘微微垂下,没有动静。
只是肩背略显僵硬。
氏铭无声走向牢笼,看着不知何时已瑟缩进角落的女人,目光有一时间的板滞,片刻后他移开目光,盯着某处,墙面上斑驳地退了一半的漆。
他开口提醒身后的穆:“你该记得,这销魂的毒药,是你从俄罗斯人那里买来的配方。真是昂贵,黑市里贩卖,一毫升要数百美金。”
如今,把它用在他的女人身上,他的心会不会疼?
身后没有动静,氏铭不由扫兴,回头看他:“怎么不过来看看?”
“……”
“怎么,你的女人受罪,你不忍心看?”
“……”
“你也应该试试这东西。我特地为你多备了一支。”
“……”
氏铭走回去,指间抚过密码箱内丝滑的丝绒,两指捻出一支针剂,递到穆面前:“你该进去陪陪她,否则,她大概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穆看了眼针管里幽幽的、紫色的y体,紧绷着唇角接过,挽起袖子,露出精瘦的手臂,在氏铭的目光中,细细长长的针剂很快注s进自己的静脉。
氏铭似乎心情愉悦,拍拍老友的肩:“祝你们玩的愉快。”
不用他吩咐,随从已经拉开了牢门,穆迈步进去。
光线好,他走到雏身前,自上而下的凝视她,只看得到乌黑发顶。雏缩的很小一团,露着抱住膝盖的手臂,一截小腿以及脚背。
他看见伤痕。更多的地方,被他的影子给盖住。
他的y影把她拢在了其中。
穆觉得有些热,她这时候抬起头来看他,嘴唇颤抖,yù_wàng被压抑在眼睛里,看了他一会儿,她又低下了头。这回头埋的很低,穆看见女人的后脖颈,被烫伤一样的红色。
穆听见她跟她自己说:“清醒一点。”
她得清醒,面前这个人,并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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