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梦野的作品内涵超越时代性,亦即当时文坛的限制,才有必要更加虚心重新评估梦野的份量。文学中本来就不分什么纯文学或本格文学,只有作品好坏之分,优秀的作品即使在特定的时代性之中予以定位,还是能够不受局限的流传后世,受到重新评价。“推理”原本就与社会百态、自我深渊、sè_qíng、恐怖、幻想等脱离不了关系,如果局限于所谓的“本格侦探”,反而封闭“推理”自身孕育的文学沃野,形成狭窄的“墙篱”,最终将“推理”的可能性矮化为一种特定技巧,闭塞了追查潜藏于二十世纪人类内在特性中的社会隐微犯罪根源的本来之路。在梦野的观念里,这样的“侦探”只是寄生在这种墙篱内苟活的一项领域。
梦野久作曾表示:“因此之故,侦探并非如现在这样,只能够租住在其他艺术的公寓里过著拮据的生活,在不久的将来,必须萌生自由奔放的最新艺术之芽,压倒、抹煞过去的一切艺术,百分百的占有全部艺术。”
梦野希望的“侦探”既是真正现代化的语言艺术作品,同时也具有冲击现代社会文明虚伪内涵的批判性,更是“足堪悠闲玩味的最普遍的大众读物” 。
梦野久作生活在非常苦难的时代,而且他的家庭环境又是无比复杂错乱,梦野久作身为玄洋社巨头头山满的盟友、著名国士杉山茂丸的长子,家族背景造成他沉重的压力。他的本名杉山直树,生于明治二十二年(一八八九年)。这一年可说是他的命运之年,在他出生仅仅一个月后,玄洋社创立,让他背负著欧洲人所谓的“出生于土星之下”的宿命,而且在父亲死亡的翌年,为了收拾亡父后事不得不前往东京,却遭遇二·二六事件,终于在三月十一日回家后遽逝。
梦野久作个人的成长环境经历也不容忽略。梦野出生那年就与亲生母亲分开,由继母养育成长,少年时代想成为文学家、美术家的志向,也因不受身为国士的父亲所接受,历经近卫步兵、经营农园、庆应私塾文学院学生、农园主人、流浪、剃发出家过著行云流水的生活、还俗重为农园主人、新闻记者、再度当农园主人、教授能乐,等等,中年以后又担任邮局局长,人生转变的剧烈非常人所能及。即使这样,在这段期间,他内心深处的少年志向并未消失,藉著投稿获选为第二名的作品“妖鼓”终于首度站上成为作家的起跑线上,当时是大正十五年(一九二六年),他三十七岁。刊登在“新青年”的这篇作品,他首度使用梦野久作这个笔名。
仔细分析,作家替自己取笔名具有极端象徵意义。如先前已经梢作说明,梦野文学的重要基调之一“自我确认的探求”问题—我到底是谁的主题,带有他从自我命名梦野久作至此一名称成为文学家为止,所必须经历的因为外在强制(家庭环境)而不断改名的自我证明的转变之象徵陆。本名直树,改名泰道(剃发法号),改名萌圆(还俗名称),改名泰道(新闻记者笔名),改名杉山萌圆、无名氏、海若蓝平、海、香俱土三岛、土原耕作、香等等,最后定名梦野久作。
事实上,姓名并非只是一种称谓,乃是位于自我证明核心的宿命标签,超越之而企图自我定位,绝对是基于某种意味历经自我确认后的自我命名,同时也必须是在此自我命名之下展现该名称的实体内涵。
在环境或外界的恣意或强迫之下被贴上或被撕掉,然后再被贴上,更因应功能而遭半强迫撕下、重贴半辈子之间,梦野深刻体验因姓名的外在强制性而重复改名、结果因为无记号化,不得不伴随著自我确认而有了自我命名的必要。因此,具有心灵放逐者和梦想者意味的故乡福冈地方特有名称“梦野久作”成为极有象徽意义,藉著“梦野久作”能够恣意埋葬他过去众多的名称,首度“实际化”的体现于他的文学世界。
即使在死亡已经将近半个世纪的现在,梦野的作品仍旧丝毫不褪色,相反的,他的作品内涵更二受到赞赏,应该也是因为他身处战前日本吏上所有重要事件中心的家庭环境,饱经体验和磨练所锻链出掌握问题的能力,以及对于未来的正确投影。
以梦野久作名义开始至死亡的短短十年间所完成的庞大作品群,完全是墓于这种匿名犯罪性的追究而得,在此意义之下,必须说梦野的一切文字皆是完美的推理、侦探,梦野的作品不仅具有异于“本格侦探”的古典前提——将连续出现的谜团,最终以出乎全能名侦探意表的快刀斩乱麻方式解谜而告结束——形而上学的水平,变化性也非常多样化。
《脑髓地狱》是梦野最重要的代表作,这点已经有多人论及,在此毋庸赘言,关于梦野久作毕生力作《脑髓地狱》,若要述及其错综的成立史,连其子杉山龙丸精心编撰的“梦野久作的日记”(苇书房、昭和五十一年)中,都缺少由构思至完稿为止最重要的昭和六年到九年的部分。不知梦野久作创作的原因何在,确实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梦野久作生涯唯一钜著《脑髓地狱》绝非完成于出版的昭和十年。昭和四年九月十四日首度完稿,昭和五年正月元旦再度改搞,至正月六日约完成一千张稿纸,最后则达一千两百张,不过正确完成日期不详。在细部方面,这篇作品各种重要的诡计并不是构思当时就存在脑海里,而是将“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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