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北方门户,繇州一旦失守,九皋国便会长驱直入。可不比羲和东南西十八州,北方形势错综复杂。现在的北六州原是一个名为兰沧的国家,百年前,兰沧王去国号,自降为侯,向羲和称臣,歃血立誓世代效忠。故而手握重兵、威势尤在的兰沧侯府与中央朝廷的关系历来微妙。借之御敌,又恐其谋反,百年来朝廷对兰沧侯府采取怀柔政策,历代兰沧侯为表忠诚,也会将世子送往皇都为质。
然而今代兰沧侯膝下仅有一子,因为自幼体弱多病,世子六岁那年,兰沧侯代其为质,亲往皇都。而今侯府诸事,军政大权,悉数掌在御封玉媛夫人的侯爷夫人手中。许是因为这位玉媛夫人拥有皇室血统,若论辈分,茈承乾也要称她一声表姑母。故而当今圣上对兰沧侯府稍见宽待。加之今时不如往日,自从五年前九皋国的七王子夜赫龑(注:yan。拆字:龙天)即位,大刀阔斧,厉行改革。开放边境,通商贸易,九皋不仅国力大增,近两年渐现南侵之势。若起战事,繇州率先卷入战祸。皇帝自不能过分削弱侯府的势力。只是……
看了看登徒子,我疑心:“若是哪天九皋人真打来了,谁来指挥战事?玉媛夫人?还是那位成日卧病在床的世子爷?”
既有女皇帝,玉媛夫人就算是位领兵打仗不让须眉的花木兰,不足为奇。可听说那位兰沧侯世子今年已然二十有二,玉媛夫人仍须代儿c劳军政大事,实在辛苦。如果往后双亲故世,身作独生子,兰沧侯世子若是懦弱无能,许可能令中央朝廷有机可趁,削夺军权。只是苍秋微一笑,神情难喻:“玉媛夫人不问军务已久,现由她的义子和繇州牧滕少隽共治繇州军。”
“哦。”
我点头沉吟:“军权旁落,兰沧侯倒是舍得。”
如果这是皇帝釜底抽薪之计,趁兰沧侯世子久病不起,难堪重任,强令兰沧侯夫妇收养义子,身作皇亲的玉媛夫人许可能听命。可兰沧侯放任夫人收养义子,接掌三十万繇州军,实在匪夷所思。我困惑,苍秋摇头,语气澹泊:“玉媛夫人收义子代理军务,许是为了替病重的世子爷分忧,以免世子有所不测,兰沧侯府不致败落。”
不无道理。世子重病难愈,如果英年早逝,侯府便要绝后。只要那个养子不要忘恩负义,未尝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叹道:“侯门是海,宫门是洋,皆是深不可测,无奈良多。”
皇室中人只是看不透一个权字。或野心勃勃,或迫于情势,或母妃外戚怂恿。若能做得闲散宗室,未尝不是一桩幸事。忽得想起那位母妃出家的定王,问:“说起来那位十皇子往日可有搅和进皇位之争?”
康熙大帝在位期间,八王夺嫡。即使一开始不是有力的争夺者,若像四爷那样韬光养晦,这位定王爷照样可以笑到最后。可许是先前抢夺荧颎花的时候,曾与定王打过照面。苍秋一窒,没好气地说:“你问他做什么?”
隐隐一丝酸味,我不禁失笑:“定王可是我亲哥哥。”
近来我只要提起朱雀守,便闻得满鼻子陈醋味儿。即使茈承乾同父异母的兄弟,照样嫉妒,便听他冷冷一哼,瓮声瓮气:“淑妃已然出家,定王又是皇上最小的儿子,在朝中无权无势,对皇位也不怎么上心,终日在外寻花问柳,风雅快活。”
好似自己是谦谦君子,正义凛然,苦大仇深。只可惜十天来另有苍祈随我们同行,每见自家少爷端水送药,不忘对佳人亲亲搂搂抱抱,似已习以为常,视若无睹,可见这位苍大少爷往日何等fēng_liú。我抬眼睨他,似笑非笑。他冷淡相望,良久,低首狠狠吻住了我。
“往后不准在我面前提起别的男人。”
险些岔了气,我抚胸翻眼,未置可否。他也不语,目不转睛地瞪我,直到我坐立不安,方才一笑,颇是苦涩:“夕儿,你可愿等我?”
拥紧我,他恳挚说:“不但你父皇会反对我们的亲事,还有令我掳走你的那个人,他对你可是势在必得。我若横刀夺爱,他定不饶我,乃至会害了我至亲的人。所以夕儿,你可给我一些时间打点?若事成,咱们成亲。”
先前似是而非,此刻郑重向我求亲。我五味杂陈,听得一丝破釜沉舟,隐隐不安。对望良久,我淡笑:“成不成亲倒无所谓。往后我若下了决心,就是没名没分,我也和你在一起。只不过……”
依他之言,指使他劫走我的那个人即使身家地位相当,苍秋也有把柄落在那人手里,否则也不会对我望而却步。抿了抿唇,问:“若事败,你我会如何?”
他一笑,颇若自嘲:“你当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会成那人的禁脔。”
色欲熏心,更让人不齿。我冷笑了笑:“你呢?你当如何?”
阖了阖眼,愀怆苍凉,即又如释重负,莞尔一笑。
“死。”
俯首轻吻住我,义无返顾。
“事败,死无葬身之地。”
拾章 · 观止
赶抵繇州,原以为苍秋会直奔澜翎城,未承想他先行折来这平凉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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