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承了帝王的情,便是拂我面子。可荀攸乃客氏中人,先前两度行刺,她深低下头:“事后殿下怎般责罚,萤姬断无怨言。只求殿下莫要以身犯险,令贼人有机可趁。”
深蹙起眉,可亦无奈,只得叹了口气,我摇首去扶:“本宫戴就是了。”
悻悻伸手,等萤姬将腕弩缚妥,我放下袍袖,暗忖客太后生辰那日,我若当真行刺,许是早已死在这等防不胜防的暗器之下,冷笑渐深,半是讥讽,半是自嘲:“内里的箭可有淬毒?”
未央微怔,垂眸不语,当是默认。我淡嗤点头:“东西既已带到,你且跪安吧。”
永徽宫已然明禁跪礼,惟独这个男人,我冷眼望着他跪地叩首,心安理得。佞人离去不久,吉卓便然来报,荀攸在宫外候见,近旁的即家兄妹立沉脸色,眸蕴焦灼,似在劝我实无必要召见这个危险的客氏门人。笑了一笑,我轻描淡写:“这回羲和与伽罗盟姻,九皋人许有可能从中作梗,我若有三长两短,大可推到九皋人的头上。就算顾忌皇兄,不取我性命,送亲途中若有差池,便是予他们借口,将我逐出朝廷。”
那日我上请送亲,客平在旁推波助澜,实在怪异。召其门人,既是了却恩怨,亦是探其虚实,独留吉卓守在殿外,淡令萤姬将其余宫人带去梅蕊小筑。只有一人杵在近旁,迟迟未有离去,我漠睇向他:“明儿个旻夕便要去客晟府上,你也去梅蕊小筑,和她好生话别。”
恍若未闻,他不肯离开。我微微动气,可未待开口撵他,吉卓领着荀攸进里,只得敛容看向俨然恭敬的男子。往日不曾见其真面目,现下冷淡端详,颇若我那时代的胡汉混血儿,剑眉邃目,长身玉立,薄唇紧抿,隐有几分倨傲,想来年轻时亦是一介昂堂美男子。回想客太后先前须臾失态,我淡笑讥诮:“若非先代皇祖庇佑,本宫永无机会,见到荀侍卫的真面目。”
今非昔比,我已非当日任他宰割的落难皇女,荀攸半跪在地,神色冷凝。我笑了笑,漠唤他起身,对即莫寻不耐挥手:“本宫要与荀侍卫单独叙话,下去吧。”
仍是不为所动。我正要发作,余光瞥见荀攸在我和即莫寻之间游移视线,只得隐忍:“本宫若有差池,皇兄不会置之不理。到时宫里最尊贵的娘娘……”不无意外,瞥见荀攸面色微变,我淡扬起唇,“许会给本宫风光陪葬。”
不知个中玄故,即莫寻自是惘惑。可见我成竹在胸,终是儆睇了眼荀攸,躬身告退。待他走远,我淡漠回望荀攸:“你可知本宫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许是我迟迟未有睚眦必报,吹枕边风,求皇兄给自己做主,荀攸淡淡讥诮:“殿下要置草民于死地,根本易如反掌,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我沦此境地,他同是始作俑者,自知在劫难逃,从容任我处置。我轻嗤,但笑不语,直待他隐现浮躁,勾深唇角:“行刺皇族,可是诛连满门的大罪。听说你孑然一身,只有加重罪罚,该是凌迟腰斩?五马分尸?还是……”凝住冷然无畏的面庞,我笑说:“拜你家主子所赐,本宫这些年经历不少事。最深切的体会,就是让自己的仇家失去爱人,许比杀了他本人痛快得多。”
不无意外,换得两道寒厉目光,我冷笑渐深,回想当日在壬生寺中尧烺所道前尘:“听说往日你暗里替客相除了不少朝臣。故吏部尚书余蔚,兵部员外郎栗叔华,都御史冯瓒,枺莱牧谭磬,甚至本宫,也曾险些成为你的刀下魂。?br /
身作客家的死卫,本是影子一般的存在,我适才所提官吏之中,兵部员外郎与枺莱牧还是客平一手提拔,自然鲜少有人怀疑当朝权相o痔我淡列往日惨死在他手下的官吏,荀攸蹙眉冷戒:“归相竟知道得这般清楚,确是神蛈愦蟆!?br /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冷讽一笑:“不过外祖若是知道客相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家主上现在还能这般安稳地立在朝堂吗?”淡望男子愈发冷凝的面容,我摇首讥诮,“客相这般处心积虑,无非令尧烺哥往后顺利坐上乾元殿里的那张龙椅。可惜让皇兄占了便宜,客相心里定是堵得慌。”
不若归仲元不露声色,客平为政雷厉风行。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拥戴的帝储落发出家,一夕筹码尽失。冷望我讥嘲的笑容,荀攸杀机隐现。我笑意更深:“和亲路上悉听尊便,本宫敬候客相赐教。不过你若在这里动手,不仅你心念的那位主子,客相亦会像当年他的曾孙那样,不明不白地惨死。”
即使j毛当令箭,我若死于非命,茈尧焱断然不会放过客氏一族。听我提起当年死在内乱期间的客平的六龄嫡重孙,话中有话,荀攸更是面色惨白,深凝住我,良久方问:“殿下告诉草民这些,可是要草民带话给宗主?”
刺客本比常人敏锐,随在权倾半朝的客平身边多年,亦擅察言观色。他冷颜恭听。我微笑淡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尧烺归隐,客愨妃一无所出,孙辈多是资质平庸的纨绔子弟,唯一承得客平六亲不认的果绝幺孙现下俨然归氏一党,若道盛极而衰亦不为过。听得我吟的这首《游山西村》,荀攸虽是面寒若水,可亦隐忧。只是在我面前仍是冷言冷语:“殿下若是瞧轻客家,即使将来如愿,御座也未必坐得安适。”
“诚然,就是强弩之末,仍有后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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