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今世,皆有死后化星一说。凝望天际一颗时明时黯的星斗,我恬然淡笑,清泪拂面。恍若未觉淌向他后颈的泪水,朱雀守神色淡定,放我下地,即又转身打横抱起,双眸直直望向前方,渐然幽邃:“微臣该学学苍世子。”
实难释怀我被茈尧焱玷污了去。我惟有苦笑,埋首在他胸膛,待他驻足,睁眼望去,御花园偏隅的那棵百年古木静立夜色,肃穆庄凝。
“我想上去坐坐。”
抬望了眼参天古木,他皱了皱眉,仿是懊恼适才多此一举:“下不为例。”
复又将我背了回去,施展轻功,不消多时,我已挨着他稳坐在臂粗的枝干,迎风眺望宫城。彼此静默,良久,我冷淡一笑:“我讨厌这里。活生生吃人的地方。”
一入宫门深似海。寻常女子进宫,便是一辈子的守望,望夫回眸,望子成龙,直待望眼欲穿,熬尽芳菲韶华。睨向东南的紫宸宫,我自嘲:“许是报应,前生没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所以老天爷予我严惩,令我这世求死不得,只能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忍辱偷生。”
不无意外,余光瞥见墨瞳渐深,隐隐冷怒。自从劫后余生,与我重逢,每听我提及死字,他便立现躁色,或是皱眉,或是拂袖而去。可此时此刻,悬坐数丈之高,进退不得,又不能撇下我独自下树,面色不善,对我冷凝而视,瞪得我心里发毛,扯了扯嘴,讪讪一笑。原以为即大将军瞪够了,便会扭首,眼不见为净。可扫了眼我侧颈的勒痕,他目掠痛色,蓦得攥住下颌,低首覆上我的唇。
“不……”
我微惊,推拒挣扎,却被他箍紧了腰身,动弹不得:“不想摔下去就别乱动。”
壹章 · 宫海 '四'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此刻的窘境便是这般啼笑皆非,可又没法对这狡黠的木头动气,只得抬手抵上他的肩,格开彼此的距离,他却越拥越紧,温润的唇沿我下颌,滑至颈侧,似若抚痛,落下细碎的吻,极是轻柔。
“清曜……”
身前的男子许只是发乎情,无心为之,可这般厮磨,怎生暧昧。我绷直了身,气息渐窒,正想将他强推开了去,蓦感肩处的衣衫湿了一片,不由惊愕。一如他埋首在我颈侧,动也不动,两手僵在他肩前,怔默良久,终是滑至背后,轻拥住他。
萤姬曾笑说自己的兄长实乃铜墙铁壁,如若铁人落泪,母猪亦可上树。虽是失当的比方,可确如她所说,即使经历磨难,她的兄长未曾掉过一滴眼泪,人前亦是不卑不亢,身在别家内廷,仍保云桑人的气节,直待遇到我这个祸水,先是弃了复国在望的故土,再是弃了云桑的发式,乃至弃了男人的尊严,实是不值。
轻拍了拍他的背,我柔声道:“抬起头来,清曜。”
显是不愿让我见到他的狼狈,良久,他方才抬首,看向别处。望着他尴尬的模样,我失笑摇头,抬袖轻拭他眼角的残痕:“男人的眼泪很珍贵,可不能为了我这种寡鲜廉耻的女人,暴殄天物。”
记得诀别前,苍秋亦然落下不可轻弹的男儿泪。现在我又将面前这个无坚不摧的男人出泪来,不知自己造的孽,何时才是个尽头。凝住他眸里似有若无的痴然,兴许适得其反,可一时不知如何偿还,阖起了眸,任他淡如清风的轻吻拂过唇瓣。不若茈尧焱的粗暴,不若苍秋的炙热,仅是浅尝辄止,以唇相抚,却有种慰人心扉的温柔。趁未弥足深陷,我张眸,轻推了推他的肩,凝住柔和的眸子,微微一笑:“给你讲个故事。”
侧枕在他的胸膛,云淡风轻,道起前生的二十四年。襁褓时遭人遗弃。与季神父共度的十六年。那段尚未开始便已结束的初恋。季神父过世后浑浑噩噩的八年。自始至终,他静静听着我的前世,未发一言,渐然收紧扶在腰际的手,直待说到我遭遇那场本可避免的车祸,抬眸望去,果见他深蹙起眉,责难瞠视。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淡然苦笑,掰起了手指:“不是那场车祸,我不会成为你们的德藼亲王,不会遇见茈尧焱,不用受孔大人的五行术之苦,不必被你们争来争去,不用四处漂泊,不会失去丈夫和儿子,更不必进到这皇城自取其辱……”
如果在彼时尚充裕的时间迈动脚步
如果没有在奈何桥上邂逅那个男子
如果今世的四年不过是我南柯一梦
如果
这一切只是如果。
牵起唇角,满心苦涩,看向目露痛色的男子,想了想,我亦叹:“事有两面,到了这里,也不全然是坏事。”
嫁苍秋为妻,是我季悠然的幸运。亦是在这叵测的异世,邂逅诸多知己,生平第一次有了互相扶持的家人,有了真心待我的朋友,比起前生孤苦一人,只身在外闯荡,未尝不是一桩幸事。释笑了笑,心境归宁,打量身畔年近三十、相貌却与初见时无甚变化的男子,暗忖前世的我到了这个年纪,到底是何模样:“说起来,我只小你一岁。”
不明就里,墨瞳骤惘。歪了歪脑袋,我俨然义正严词:“对个二十八岁的老女人可不能太过纵容,否则我会躲在你们兄妹背后裹足不前。”
他莞尔,微微摇首:“若真如此,我和萤姬反会高兴。”
相视一笑,他看了看天色,解下披风裹住我半边的身子,揽我入怀:“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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