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树想打电话问问霍小栗是不是在娘家,可号码还没按完就收了手。他太了解岳母,一听他这么晚了四处找霍小栗,连猜也不必猜就会一口咬定他们闹别扭了,然后,他就只能豁上耳朵听岳母的数落。当然,现在岳母数落他比以前客气多了,基本不怎么指责他的父母和姐姐了,但更多的是历数霍小栗在顾家的功劳,末了还要加上一句,当初要不是她鼓励他去西安,哪儿有今天的顾嘉树?
这些把他的耳朵都听出了两道坚硬车辙的车轱辘话,早就听腻了,除了让他感觉更加对不起霍小栗之外,没任何实质作用。
在街边馆子里草草吃了点东西,顾嘉树就回家了。
他和霍小栗是在小区门口遇上的。
显然,他开车进小区,霍小栗看见了,他打开车窗喊了一声:“小栗!”
霍小栗却像兜里没钱的人路遇债主,走得更快了。
顾嘉树狠狠地按了一声喇叭,把一个遛狗回来的粗壮中年女人吓了一跳,受惊的狗猛地跳起来,往她怀里跳,把她撞了一个趔趄,女人虎着脸看了顾嘉树一眼,“你吓着我的狗了。”
顾嘉树知道这女人,爱狗如子却也彪悍得很,吵起架来嗓门跟洪钟一样,因为狗追人或人吓狗的事,常跟人吵架。他现在没心思跟她过招,匆忙说了声对不起,就继续往前开,女人啪啦啪啦地追了过来,拍着车后备厢道,“开辆车就了不起了?小区里不准按喇叭你知不知道?!”
本就不痛快的顾嘉树怒火中烧,探出头恶狠狠地扔出一句,“我开辆破车没什么了不起,你也别拿你的狗儿子当太上皇说事!”
女人被噎了一跟头,捂着胸口哎哟哎哟地说让顾嘉树气得心脏病要犯了。这女人的丈夫是做生意的,据说在外包了二奶,平时基本不回来,这女人就整天虎着一张脸,看谁都不顺眼,只要是女的,都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只要是男的,都是毁了她一辈子的王八蛋,所以,平时大家见了她都绕道走,倒不是怕她,是怕坏了好心情。如果他继续较真,要打半晚上嘴架不说,就他的嘴,肯定骂不过她,本就心情不好就更不想多找不痛快了,遂咬牙忍气地关上车窗,把车停进车库,见女人没完没了地跟到了车库门口,遂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如果我再看到你的狗往我车库门上撒尿,小心我把它撒尿的玩意儿掐下来喂流浪猫!”
说完,就扔下这个瞠目结舌的女人,上楼去了。
顾嘉树刚进门,就听见女人在楼下骂上了,骂顾嘉树是不要脸的流氓,居然要把她小母狗的生殖器挖下来去喂猫……总之,七七八八的脏话不堪入耳,在阁楼的霍小栗也听见了,就觉得更是烦了,忙把所有的窗子都关严了,拉上窗帘,刚一转身就见顾嘉树上来了,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呢。
霍小栗微微一怔,但什么也没说,拿起一本杂志,坐在天窗下的小单人沙发上看。
顾嘉树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杂志,“咱俩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霍小栗抱着胳膊,防备性很强地看着顾嘉树,“说吧,我听着呢。”
霍小栗一副把他当头号敌人戒备的姿态让顾嘉树很不舒服,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行吗?”
“请便。”霍小栗一歪,自己也坐在了床头,依然是剑拔弩张地看着顾嘉树,“秦紫找我了。”
顾嘉树有点蒙,“她找你干什么?”
“替你当说客,告诉我你有多么优秀。”霍小栗不动声色地说,“顾嘉树,我没想到你这么不男人,你告诉秦紫干什么?是不是觉得让老情人幸灾乐祸地瞧你老婆的热闹很过瘾?”
听秦紫去找过她了,顾嘉树倒没往歪里想,除了暗暗责怪秦紫瞎热情之外,霍小栗说这事的口气让他很是不舒服,好像他不分里外,要联合外人欺负她似的,尤其是她把秦紫说成了他的老情人,就更是阴暗得过分了点,就瞪了她一眼说:“秦紫是好心,我也没你想的那么阴暗。”
“但愿吧。”
然后是长长的沉默。
顾嘉树说:“我不离婚。”
“是吗?”
“以前没想过,以后也没想。”顾嘉树语速很慢,斟词酌句地想怎么跟霍小栗认真地表达一下歉意,“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我是做得不够好,对这个家照顾不够,还有,是不是因为我忙得没时间陪你,以后我争取早点回来,多陪陪你。”
霍小栗抿着嘴,看着顾嘉树,恨恨想,还在装无辜!还在装!我要不要揭穿他?凭什么给他机会装无辜?她才是最倒霉最无辜的受害者呢,这么想着,就用鼻子冷笑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就有了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狠准有力,“你甭检讨了,我很想知道,你的白头发到底是谁给拔的?别说理发师,我知道不是他。”
顾嘉树的脑子里就像被捅了一杆子的蜜蜂箱,嗡的一声,乱了套,刹那间,呆呆地看着霍小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他像被打了七寸的蛇一样,瞠目结舌地一句话也说不上来,霍小栗的心就更凉了,电视上那些有外遇被老婆堵得无路可逃的男人不就这德行么?而她,却一点得胜的喜悦感都没有,只是悲凉地对自己说,霍小栗,你终于一步步逼近真相了……他会怎么辩解呢?怎么信口扯谎?
她是医生,知道谎言和麻醉剂的作用差不多,后者是控制神经传导以欺骗肉身的疼痛,前者是混淆思维掩盖事实的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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