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跟张金称当年一样的套路,根本没有任何新鲜花样。程明振听着好笑,撇了撇嘴,继续追问:就没人提醒他,这都是咱们张大当家玩剩下的称帝之后呢,他是向北扩张还是向西发展
他准备向哪发展倒没人说起过。反正在咱们洺州军家门口,谁也别想耍横黄牙鲍很瞧不起高士达,冷笑着道。不过我听说,高士达这次出豆子岗,把得力属下窦建德给留在家里了。据说是因为急着称帝的事情,他跟窦建德两个之间起了龌龊。
噢程名振沉声回应。心里对窦建德的遭遇油然升起几分同情。张金称后来之所以与自己越来越疏远,恐怕与自己在他称王的事情上迟迟不明确表态有很大 关系。其实称王不称王,差别就是一个头衔而已,偏偏人们总将其看得无比重要。手中实力不足,称了王又能怎么样大燕国主王须拔还是皇帝呢,眼下不照旧 被人逼得连草根都吃不上么
这人啊,一得意起来,就分不清好赖黄牙鲍笑了笑,继续数落高士达的不是。格谦、王勃、刘霸道,您瞧瞧,哪有一个好鸟。当年张大当家要是肯听您 的劝,不被这些鸟人煽乎得找不到北,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般田地现在好了,煽乎完张大当家,他们接茬煽乎高士达去了。那窦建德就跟您当年一样,说几句忠心 话,反而受了疑您看着吧,哪天高士达败了,王搏、格谦那些家伙肯定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最后能救他命的,还得是窦建德
别乱打比方程名振低声喝止。豆子岗是豆子岗,咱们这边是咱们这边。张大当家去年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怪别人
通过与黄牙鲍的交谈,眼下河北大地的局势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轮廓。除此之外,其他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他不愿意管,也没心思多听。
黄牙鲍没看出程名振脸上的不耐烦来,沉默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又开始喋喋不休:照理说,属下不该多嘴。但教头您是我们大伙的主心骨儿,大伙都希望您最近能多留点神。有些人根本就不懂得好歹,您对他越好,恐怕彼此之间的仇越大。
什么意思程名振侧转头,双眉紧锁。他其实明白黄牙鲍话里所指,只是不希望属下在此事上过多指手画脚。
教头心里明白黄牙鲍不敢与程名振的目光相对,头低了下去,气却很直。那个人在平恩养了挺长时间了,既然想走,就让他走了吧。大伙都说,跟着您比跟着他安稳。他老赖着不走,哪天突然又开始发号施令,弟兄们听也麻烦,不听恐怕也是个麻烦
大伙都这么认为程名振的声音突然听起来有些干涩,咽了口吐沫,艰难地追问,大伙还说些什么
也不是全都,差不多八成以上吧既然把话挑明了,黄牙鲍索性坚持到底。如果属下出言莽撞,您可以治我的罪。但张大当家那边您必须得防着点儿。他老人家向来可是吃完饭就立刻舔碗底儿,万一哪天抽冷子再给您来一手狠的,您可不会总有去年那运气
行了。这件事我自有考虑程名振粗暴地打断,然后纵马疾驰向前。黄牙鲍和众侍卫们无可奈何地互相看了看,只好催促着坐骑跟紧事实上,大伙早就 想劝程名振趁早把张金称赶走,或者找个地方软禁起来,以免夜长梦多。但侍卫们谁也没黄牙鲍这么胆大,居然明明看到主帅脸色已经发黑,却依然坚持着把话说 完。所以这件事拖拖拉拉至今,嫣然已经成为大伙的一块心病。想起来谁都觉得忐忑不安,说起来谁都迟疑不决。
老鲍,你行侍卫队正楚田在马背上扭过身来,轻挑大拇指。
得了吧,你看我这一脑门子汗黄牙鲍指指自己的帽子下沿,摇头苦笑。满嘴刺眼的大黄牙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看上去令人舒坦。
程名振能察觉到众人在自己身后嘀嘀咕咕,却没有转过身来干涉,或者斥责他心里突然变得很乱,不是因为觉得无法处置张金称,而是觉得有些愧疚。他一 直坚持认为,张金称已经彻底被博陵军打成了没牙的老虎,不能,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而实际上,张金称在近一段时间里也的确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反倒是 他的部将与从属们,时刻处心积虑地在防范、排挤,甚至不择手段地分化瓦解张金称的残部。
最近一段时间他虽然不在平恩城内,却对城内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眼下不是张金称对不起他,而是他对不起张金称。明知道属下们对 张金称过去所作所为怀恨在心,却没有及时对双方的日后关系给予明确明知道属下们在谋夺张金称的残部,却没有立刻采取措施制止。甚至采取了听之任之,乐 见其成的态度。
他之所以在军中迟迟不归,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因为难于处理跟张金称之间的关系。一方面,他心里与部属们一样,对张金称怀有深深的不信任感。另一方 面,他又为部属们对张家军残部所搞的阴谋诡计而感到负疚。毕竟对方曾经救过他的命。古人云,一饭之恩,致死不忘。而他的报答却如此特别。
困惑、负疚、罪恶、怜悯,几种不同感觉交织在一起,连日来时时折磨着他的心脏,令他几乎不堪重负即便策马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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