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形势发展果然如魏征所料,将胜局牢牢锁定于自己手中的程明振并没有对他们这伙穷寇追杀到底,而是匆匆地清点了一下伤亡,连战场都没留人打扫便继续向南而去。
再度逃离生天的杨白眼等人谁也没心情庆幸,他们低着头在黑夜里默默前行,任凭身背后的火光一点点衰弱,任凭垂死挣扎者的呻吟声顺着夜风一遍遍地折磨自己的灵魂。
直到被一条宽阔的大河挡住了去路,杨善会才回过头来,率先打破沉默: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仗打成这般模样,让我等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
这个,还是由玄成来定夺吧武阳郡丞魏德深早已心如死灰,咧了下嘴巴,苦笑着建议。
杨善会叹了口气,将目光再度转向了魏征。虽然后者只是个文职,资历也职位远不如他和魏德深。但刚才在关键时刻后者所作出的决断却令人不得不对其刮目相看。凭心而论,当时如果不是魏征判断准确,行事果决,恐怕河边这些残兵当中有一半要成为洺州军的刀下之鬼。
难以拒绝大伙眼中的期待,魏征沉吟了一下,皱着眉头分析,只剩下这点人马,我等即便绕路赶到清漳去,恐怕也起不到丝毫作用反而有伤于官军的士气。不如先过河休整,根据局势变化再做另行打算
也好。我等虽然战败,但也令程贼所部疲惫不堪。桑将军在清漳以逸待劳,定然能一举擒下此贼,替阵亡的弟兄们报仇雪恨杨善会点点头,自己给自己找跑路的借口。
再说吧,造化弄人。老天爷到底想做什么,岂是我辈凡夫俗子所能预料魏征摇了摇头,话语里对官军没有半点信心。
莫非玄成以为程贼以疲敝之师,还能从桑将军手下讨到什么便宜去么杨善会被兜头泼了瓢冷水,觉得很不甘心,咬着下唇追问。
胜负恐怕已在五五之间魏征继续摇头叹息。我等尽全力亦没能缠住他,已经将先机丧失殆尽。此刻贼军士气正盛,平恩三县又是他经营多年的根基。唉
叹完了气,,他又继续补充,于今之计,恐怕我等要想的不是如何建功,而是尽早想办法善后。无论桑将军获胜,还是程贼侥幸再度逃过一劫,各郡恐怕都有很多功课要做
往直白了说,这话其实是在建议大伙放弃报复的幻想,各自回家。杨善会听在耳朵里感觉很不是滋味,但他却无法否认魏征建议的正确。如今两郡残兵加在一起,满打满算也只有三百出头。如果硬要到战场上送死,恐怕走不到半路就会被洺州军的地方留守部队给吞掉。即便侥幸没遇到洺州军,漳水河西岸那些首鼠两端的地方豪强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他们决定拿这支残兵的脑袋作为给程名振的见面礼,接连战败,士气低迷的郡兵们未必有还能力反抗。
魏德深心里的感受与杨善会差不多。虽然不甘失败,却不得不面对现实。比杨善会更为尴尬的是,此前洺州军曾经撂下话来,如果武阳郡再自不量力挑起事端,年度的保安费便要加倍。而一旦程名振真的打败了桑显和,回过头来进入武阳郡要求兑现前诺。上至郡守元宝藏,下到街头贩夫走卒,偌大个武阳郡内恐怕无人不想将其剥皮敲骨以免再受池鱼之殃。
一人做事一人当,魏德深虽然不是什么好汉,这点觉悟还是有的。想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他居然不再如先前那样失魂落魄,反倒是笑了笑,非常轻松地说道:就按玄成说的办吧。咱们早做些准备,总比事到临头再手忙脚乱强。杨公,你清河郡家业雄厚,将来若是听闻我武阳郡遇到什么难处,还请念在今夜你我同生共死的份上,不吝伸手相援
那是自然杨善会点头承诺,话却说得没有半分底气。若不是为了救我,德深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待回到清河后我立刻重新整顿士卒,凭着杨某人这张老脸,努力上个一年半载的,想必还能再拉起几千弟兄来
杨公辖地临近信都,何不请博陵六郡伸手相助听杨善会把话说得如此丧气,魏征忍不住出言提醒。我听说博陵军大总管李仲坚素有些胸怀,其治下想必也不尽是些锱铢必较之辈届时杨公背靠博陵,俯览漳水,想必进也进得,退也退得。
嗨杨善会又是一声长叹,没有直接回答魏征的提议。再说吧,如今清河郡还有能力自保,无须寄人篱下。况且眼下时局未定,桑将军凭借两万精锐,未必擒不下一个小小蟊贼
正所谓听话听音,从杨善会的语气上,魏征便能猜到此人想必跟李仲坚有什么难于解开过节。所以也不再劝,转头去安排人手砍伐树木,打造可以过河的木筏。忙忙碌碌一直到天光大亮,总算赶在没被人发现之前将木筏造出来了。两郡主将带领各自麾下的残兵陆续过河,互相道了声珍重,然后便分头散去。
如此一来,所有赌注便着落在桑显和一人身上。无论肚子里边担忧的是朝廷也罢,怀着不可告人的私心也好,漳水两岸,无数道焦灼的目光都飞向了弹丸之地清漳,盼望着那里尽早打出个结果,免得大伙下注时举棋不定。
桑显和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赌局的最后一套骰子。清漳城久攻不下,丝毫没使得他感觉懊恼,反而令其对城内的守将心生几分钦佩,悄悄地打起将此人收服的主意。
乱世将至,武将安身立命的本钱就是手中有属于自己的一班人马。朝廷早就靠不住了,地方上也早就乱成了一锅粥。罗艺、李渊、李旭、薛举、王仁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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