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穿过一条狭窄阴暗的街道,然後独自走去远远的地方?
他脚底黏上了冰,雪白的袍子拖过雪迹。
身後跟着跑来的侍童,哭着喊他────画兰公子!到处都找过了,没人说见过莺儿夫人,她或许根本就没出来,被一起烧死了……
不可能。
不可能。
她是那样坚强的女人,她不会死,她一定是走了,离开她厌恶的侯府,离开她厌恶的肮脏泥泞,走了。
他的爱恋,於此,湮灭於一旦。
那人,终究还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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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大梦黄粱一轻烟。
他突然就想起来多年之前宫中一面,那时候他是个被教坊送入禁宫的少年,身负秘密,只求一朝靠近君王侧,邀宠媚惑。
南枪北剑,没人知道,他就是那个南枪,一支细长银枪如雪,水泼不透,风过处山花尽落,纤细身骨中充斥着暴虐的力量。
入了北周禁宫,他将一手武艺湮灭,只带了一支画笔,半袭青衫,於梨花树下邀宠,只求君王爱眷。
偶然的,他遇到了她。
那个红衣少女,眉目深深,是关外异族明丽秀美的模样,她和其他教坊宫女都不一样,有种深红色的美。
无数个夜晚,他看到她手挽利刀在粗大树干上拼命砍伐戳刺,似乎是要捣烂什麽人的血肉。
他爱静,被那声音弄得十分不爽,便出言制止。
第二天,刀剑砍树的声音没有了,他诧异,不放心的起身去看,却见她竟然用血粼粼的拳头在击打树干。
月色下的黑眸透着狼一般的红,她凝眉注目着前方,似乎连ròu_tǐ的疼痛都不能让她清醒,每一个动作都在狂啸,恨,恨,恨。
她每根头发,每个毛孔都在说着恨,那麽小的姑娘,那麽美好的年华,那麽秀丽的容貌,为什麽会浑身被仇恨的黑雾包裹?
这一次,他没有开口阻挠,只是静静看着。
这个姑娘需要发泄。
否则,她会疯掉。
他不爱和人搭讪,那一天却鬼使神差的,走去和她说话,了解了一切。她的血仇,她的亲人,她的恨。
他和她便也有了交情。
在这宫里,便借这一丁点的交情,才能渡过流年寂寞。
他容貌玉润秀雅,但并不算顶尖。况且帝王从来对後宫无意,年华一日日过去,他和那个少年帝王没见过面,被扔在後宫长灰尘,反倒和她愈来愈情意匪浅。
直到,他遇见了沈络。
有人说爱情是一眼万年,他曾经相信。
初初相遇,他正在埋葬一树梨花,抬头却发现身前站了那九重紫薇一般艳丽倾国的少年。
花影重重的衣,毓秀繁华,倾国倾城。
花瓣落在重叠华美的龙袍上,最最穠丽的颜色,偏就叫他的美貌死死压制,雪色肌肤透出浓云般低垂的青丝,刹那间妖艳绚丽的让人窒息。
那夜梨花深重,每个枝头都被压得沈甸甸,沈得缀在了地上,沈得让他一颗心都被包裹了覆满了,再也容不下其他。
他曾经以为自己心淡如水,可是就在那晚他遇到了帝王,那麽美的帝王,一眼就是一生。
为那个帝王,他的发丝渐白,每晚都去葬花,风雨无阻,只求他一个回眸。
可是没有等来沈络,却等到了皇帝赐婚,命莺儿侍奉晋侯江烨的消息。
那一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赤着脚从兰芳苑跑出来!
他被人拦着,只能死死盯着那个红艳的女子跟在江烨身後,慢慢隐没在宫殿中。
一株一株的桃花挡住了他的眼,他浑身凄凉透骨,只想拼尽鱼死网破冲进去,分开她和那个她不爱的男人。
她不爱那个男人,她不爱他!
为什麽,为什麽。
为什麽要委身於他?!
那一天,他亲眼看着她带着白竹和何嬷嬷,高扬着头,踏碎一地染红的花瓣,上了江烨的马车。她鬓角一朵盛放的牡丹鲜艳的滴血,一眼望去,尽是濒临死掉般靡丽。
她不知道,他鬼使神差般从西华门追这那辆马车到了宣武门,那天很黑,他的白发在月色下亮的刺目。
然後宫门合上,挡住他的目光。
他要了整整一罐最烈的烧刀子酒,独自一人靠在竹林里一口一口灌下,烧的整个胃、整个口腔,甚至眼睛都是辣痛的。
那个时候就在想,他的白发,真的是因为沈络麽?
还是因为寂寞?还是因为故国?还是因为别的?
被那样的美貌眩惑,真的就一眼一生了麽?有什麽东西水月镜花一样,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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