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因为思念过度得了重病,一命呜呼。还有人说琉璃并不是病死,而是他们一家子都给皇帝暗中“灭口”了。
稀奇古怪,诸如此类。
这件事在京内沸沸扬扬地传了半个多月才消停,并没有人格外留意,吏部尚书郑宰思同几个亲信随从悄然离京,不知何往。
又过了月余,郑宰思回京后,换了朝服进宫。
御书房里,皇帝正在亲阅奏折,没了范垣在跟前,也少了许多的指手画脚,徐廉是个谨慎老成的人,行事多会顺从皇帝,虽偶有不同意见,却极少出声反驳。
朱儆觉着舒心,就像是原先缩在巢里的雏鸟,原先只能乖乖地呆着,等老鸟把捉到的食物塞到嘴里,老鸟给喂什么就吃什么,极少有挑食的机会。
现在,他的羽翼丰满,可以肆意翱翔,随心所欲,要“吃”什么就“吃”什么,荤腥不忌。
但极度的舒心之余,又似少了些什么,偶尔心里会觉着空落落的,下意识盼着有人在耳畔指点:“皇上,不可操之过急。”或者“皇上,如此行事大为不当。”
当初深恶痛绝的那些絮絮叨叨地言语,不经意里会在耳畔出现,每当这时候,朱儆都会歪头看一看,以为那个人还在身旁,一脸清正肃然地凝视着他,似在挑自己的错儿,刹那间让朱儆的腰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几分,生恐看见对方责备的眼神。
但是不可能了,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再在身边了。
就如同他深深眷顾的母后,始终是再也不可能如她说过的那样“长长久久陪伴身边”了。
微微走神。
直到看见郑宰思进门,朱儆才恍若无事地垂了眼皮。
“有消息了吗?”朱儆问道。
郑宰思跪地:“请皇上恕罪。”
朱儆蹙眉看向郑宰思:“还是没有消息?”
郑宰思道:“臣去了苏杭一带,仔细侦寻,并没有夫人等的线索。”
殿内沉默,半晌,朱儆才说道:“如果是她一个人行事,决不至于如此缜密,无懈可击似的……一定是他。”
说到“他”,语气微微重了些。
郑宰思当然知道朱儆指的是谁,道:“皇上觉着他没有死?”
朱儆站起身来,他走到桌边,望着郑宰思道:“朕原本就在怀疑,只是……上次纯儿病重他却并没有现身,所以才放松了警惕。如今看来,不过仍是他故布疑阵罢了,哼,他还真狠得下心,纯儿病的那个样了,他居然还能稳坐钓鱼台。”
郑宰思拧眉:“是不是要通缉,或者命人暗中搜寻捉拿?”
朱儆并没有回答,只是来回踱了几次步。
郑宰思又等了半天,朱儆才说道:“不用了。”
这个答案,出乎意外。
像是要解决他的疑问。朱儆道:“他藏的这样深,等闲是找不到的。另外……罢了,朕也不想再计较了。”
说着他挥了挥手,手势很轻,语声却重若千钧。
殿外陈冲道:“皇上,永福宫那里说小皇子啼哭不止。”
朱儆听了这话,便迈步出门,径直往永福宫而去。
还未进门,就听见小孩子厉声啼哭,朱儆匆匆进内,却见乳母嬷嬷抱着襁褓中的小皇子,正百般哄劝却无效。
朱儆忙走到前,亲自将小孩子接了过来。
不知为何,才入了朱儆怀中,那哭的满面涨红的小家伙,竟缓缓停止了啼哭,含泪的两只眼睛怔怔地望着他。
朱儆对上小孩子无知无邪的双眼,不知为何,竟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这孩子年幼,不管闹得多厉害,只要给他抱住,就会立刻安静下来。
记得琉璃说过,当初的儆儿,也是闹脾气闹得厉害,只是要给琉璃抱着才肯乖乖入睡。
想来这孩子的脾气是随自己的。
但是,他自己却永远都回不去靠在母亲身边无忧无虑的时光了。
突然又想起那天,琉璃病重,他同郑宰思去范府探望时候,琉璃所说的话。
自从知道范府人去楼空后,他自然是震怒非常。
因为他深知这背后一定跟范垣脱不了干系。也就是说,范垣并没有死,只是在暗地里谋划这些。
但是在盛怒之后,他迅速的冷静下来。
范垣昔日的苦心教导,其实并没有白费。
先前有关范垣的种种流言遍地漫天,比如范垣身死之事,也传的极盛,却无人破除,可见范垣是铁了心的死遁。
那就是说,范垣不会再回来了。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其实,就算没有琉璃这回事,渐渐长大的朱儆,也未必会容得下范垣。
最好的法子,是不再出现。
不愧是他的老师,很知道他的心意。
想来,当初跟南安王的和谈,也早在范垣的意料之中了。
不然,在南安王跟皇帝密使的两面夹击中,范垣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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