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着烛火才敢入睡。梦里都是那个白衣少年举着剑追着自己砍。她无法想象,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竟会是堪比十二层地狱之地的主人。
后来她逐渐长大,生之的身影在她记忆中逐渐淡去。有一日,她偷偷从仙界溜下来去西月阁看望好友青黛时,在锦凉城中看好一只蛐蛐,不巧另一个少年也想买下这只蛐蛐,他们两个为了谁有资格买下这只蛐蛐吵得面红耳赤,直到青黛来拉架,她才知晓,原来跟她吵架的这个少年,正是她幼时见过的生之。
他竟然是那个生之!
玉鸾神情恍惚地抱着装蛐蛐的笼子,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骗她!
由于生之有缉拿罪妖的要事在身,中途便辞别她们。临走前恶狠狠地威胁玉鸾,若是蛐蛐死了就把她关进地渊里去。吓得玉鸾接连几日睡不好觉,每隔一个时辰便要蹲在蛐蛐笼子旁看它是否活着,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
更可恶的是生之那厮居然当真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她带着蛐蛐去西月阁里让他检查!
如果能重来,玉鸾发誓,她一定会做一只凤鸣山上最乖巧爱读书的小凤凰,坚决不因贪玩而踏出凤鸣山半步!
一根羽毛都不会让生之看见!
可惜即便世上有孟婆汤,她也不敢给生之硬灌下去。
于是玉鸾便在生之的强权压迫之下,坚强茁壮地张成一只漂亮的大凤凰,漂亮得令想娶她的神仙排到她家山脚下。
打发走上门提亲的仙童后,玉鸾摇着漂亮的尾巴嘚瑟地跑去跟生之炫耀,被生之揪下一根最漂亮的尾羽,可怜兮兮地捧着尾巴眼睛里包着两汪热泪,无声控诉生之的暴行。
那时生之淡淡垂着眸子,嘴角勾着一个似有若无的笑,一言不发。
之后,她便鲜少再见过他。
听青黛说,是地渊发生暴动,生之从地渊第一层横扫而下,几乎将整个地渊里的罪妖杀了个干净。
她听得心惊肉跳,方才想起她幼时在妖门外见到的那个白衣少年。
残忍冷血的妖主,与为了只蛐蛐跟她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少年,究竟哪个是真正的生之?
每每当他垂下眸子时,那双漆黑的眼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玉鸾发现她半点也不了解生之,如同生之从未察觉到她对他的心思。
玉鸾对青黛说,她想去地渊看看。
青黛领着她去地渊时,玉鸾指着荒芜龟裂的大地,喃喃自语:“这里真浪费,若是种上花不就会好看许多吗?”
凤凰爱美,见不得如此枯寂的地方。
正巧生之神出鬼没地站在她身后,闻言冷冰冰道:“你若是能在此处种上花,我便不再欺负你,且带你去地渊最底层游玩。”
“谁稀罕去底层,会吓死凤凰的!”玉鸾小声嘀咕,拽起生之的手与他击掌盟誓:“你说的,不可言而无信!”
生之抽回手,“和蔼可亲”地朝她笑了笑。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玉鸾心烦地在青黛膝上翻个身,想起地渊上那些花就糟心。
那些花叫羡仙,本是她千辛万苦从妖门上移植到地渊上方的,但于她此时的状况而言,却是无比讽刺。
羡仙?
她从九天上坠落,跌下仙位,被打入地渊最底层,因她性属火,与地渊十二层相克,被这里的阴湿之气弄瞎双目,忍受近百年折磨,正是因为九天上的仙。
谁会想当这般冤屈的仙人?
第24章 破旧札记
抚着玉鸾头发的手停下来, 青黛侧耳听黑暗中的声音,笑道:“是生之来了。”
玉鸾翻了个身,不愿理会来人。
青黛看着她, 无奈摇头, 站起身朝来处走去。背对着十二层入口的玉鸾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她堕下天庭, 被囚于地渊一事,其实与生之毫无关系。溯其根源, 在于千年前青黛袭杀熹萦女君之案。
当年之事发生时, 玉鸾还未出生, 待得她能记事后,所听闻关于熹萦女君的种种,皆是仁德贤良、冰壶玉衡一类歌功颂德的美谈。偶尔她好奇为何行寒君座下的小仙要袭杀熹萦女君, 问起时,族中长辈皆闪烁其词,问得烦了,就将她撵去复习课业, 无一个愿意解答。
并非熹萦女君有何不可提及之事,而是行寒君威名震慑三界数万载,一把枉生剑横断万古,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即使传闻他已灰飞烟灭,仍旧鲜有神仙敢在背后妄自议论。
那时玉鸾知晓其中缘由后仰慕于行寒君风采,便对行寒座下的那个小仙更加好奇。
待到玉鸾在妖门那里见到生之之后, 她在离妖门不远处拾到一件东西。
是一本破旧的札记。
札记上首页有寥寥几行小字,记载着行寒君从人间带回一个凡人少女,收在座下当做徒弟教养。玉鸾粗略翻看之后,惊喜万分,将札记妥帖收着飞回凤鸣山上,将这本札记放在床头不时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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