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压抑着,细不可闻。
爱恨痴缠,红尘扰扰,全然随风而逝。人生种种,浮沉辗转,任你爱之恨之,最终不过白骨付黄泉,一掊土,一捧沙。
不须念怀,不须苦痛。
千般万般,一笔带过,仅仅fēng_liú逸事,市井杂谈,何劳挂碍。
九月,横逸支着头,侧躺在她身边,亲吻她光裸的背脊,低声呢喃,“青青,这世上朕有两件东西不能给你,其一为朕的命,若朕不在,谁来如朕一般爱你。其二为朕的皇位,若朕手中没了皇权,又如何留得住你?”
青青微笑,哭泣,青青闭着眼。
青青早已没有表情。
岁末年关,朝廷终于在山西战场赢了一番,左安良携着前线众将回京听赏。
青青待在府里过年,却是坐立不安。
晚膳用过不多时,便有小太监来报,圣上遇刺。
君臣大宴,左安良执剑起舞,骤起歹心,一剑刺中横逸左肩,被两侧禁卫一刀斩于案前。
横逸生死未卜,却独独使人来唤青青前去紫宸殿伺候。
青青挽了芙蓉髻,换了茜素红绕襟深衣,细细描了眉眼,再簪五凤挂珠钗,在铜镜前左右端详一番,勾唇轻笑,便驶来千万种风情,鬼魅般妖娆。
紫宸殿内药香俨俨,老太医跪在堂下结结巴巴,“圣上洪福天佑,若……若能熬过今晚,便无大碍……”
青青挑开厚重的幔帐,缓缓走近,侧坐在床沿,握了他冰冷的手在掌心暖着,狭长凤眼瞧着横逸苍白如纸的脸色,微微笑,轻声说:“横逸……我来了……”
横逸这才清明些许,扯着干涩嗓音,拼拼凑凑,才说完一句完整话语,“青青……朕怕……朕怕丢了你……”
青青低头亲吻他乌紫的唇,在他耳边说:“我不走,我在,永远在。”
横逸看着她,寒星般的眼眸里尽是祈求,“青青,朕不想先你一步走。”
青青的眼泪坠在他眼角,仿佛是他流下的眼泪。“我知道。”
小德子捧着一只景泰蓝八角粉盒来,青青揭开了,瞧见里头一颗小小药丸,便也不多说,一口咽下。
她陪着他,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茫茫然听见,他不住地叨念,“青青,我爱你……青青……”
岁月枯荣,红颜不再。
永康四年,隆净寺的桃花开得热闹。漫天漫地的粉嫩鲜红,如同豆蔻年华时娇羞少女,那一簇绯红轻笑。
隆净寺后院,一棵千瓣桃花下,一名粗陋汉子忙着挖土刨坑,忙活了好半天,才直起腰擦了擦汗,将铁楸扔到一旁,嘴里骂骂咧咧,打开脚边揉得皱巴巴的包袱,将里头带着的男人衣裳、物件,一一扔了进去,再掩土埋好。
那汉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黝黑粗犷的脸孔,他又踏上前去,将那坑洞踩实了,细听去,他操着浓重的山西口音,念叨着:“赵四扬哎,老子跑了一千多里就为挖个坑把你埋了,这够意思了吧!”
桃花禁不起树下震动,簌簌落下来,便又被他踩进土里,装饰了眼前简陋墓穴。
他心底是不大喜欢赵四扬这人,神神秘秘,明明是个残废,却还跛着腿上战场。
记得最清楚的是年末,冰雪蔽天的夜里,一窝子男人围着篝火,拉拉杂杂,自然扯到女人,个个牛皮哄哄,突然有人问,那些个情情爱爱究竟是什么?一圈人轮下来,除了扯淡还是扯淡,终于到了赵四扬,他平日里不大爱说话,此时却开了口,仰头看着裹尸布似的漆黑夜空,笑笑说:“爱情啊,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
地震……
那一年轰然倒塌的地宫。
那一年他受过的伤,他折断的手臂。
那一年她说过的话,她隐忍的痛苦。
那一年,哪一年成为记忆中永远清晰明亮的画面,照亮苍茫岁月中枯槁颓败的一生。
他不爱搭理赵四扬,却一直记得他那时的笑容。
遥远的,干净的,一如某年某月某日,他在家乡遇见过的星空。
他擦了手,扛上铁楸下山去。
永康五年……
永康六年……
永康七年……
桃花开了又谢,不知疲倦的花。
【卷四:只恐夜深花睡去】
团扇
昨夜淅淅沥沥一场雨,点点打得荷叶团团响。曲调儿婉转又娉婷,似十三四采莲女光着小脚丫踏水面,唇上靡靡莲花香,一段儿越人歌缠缠绕绕诉人听,起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落一句,心悦君兮君不知。如此这般哀哀戚戚,千回百转,万种情思,都系君心。罢了垂首微微叹,泪眼问花,一曲吟至天欲晓,归去。
这般辰光,雨后新朝日,碧蓝天穹亮得泛光,透净似一面镜。照碧空之下,鸟雀儿飞,蝴蝶儿落,风轻风微风卷残红,满地繁华,尽。
可怜盛夏里,那一池荷花灼烁满庭芳,眼前却是已是惨淡韶光,萎顿一幕枯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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